第287章 同行

　　李雲逸之前所說的竟然是風無塵？
　　眾人有些錯愕，倒不是因為眼前院裏的這壹幕。自從葉青魚在群英殿上和李雲逸曖昧的對話傳遍整個楚京，江小嬋就像壹只炸了毛的小貓，逮著誰都想蹦上去咬壹口，更別說是曾在南陽郡城和她動過手的風無塵了。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江小蟬有這樣的反應很正常，只是讓他們意外的是，這深更半夜的，風無塵到這裏來幹什麽了？
　　“還不退下？”
　　李雲逸無奈地看了壹眼江小嬋，喝令後者退下，江小嬋兇萌地瞪了他壹眼，這才收起長劍退至壹旁，只是整個過程中她的眼神都始終落在風無塵的身上，壹刻也不曾放松。
　　氣惱李雲逸是真，想保護他的性命更是不假。李雲逸知道她性子執拗，無奈搖頭，也不辯解什麽，好奇地望向風無塵。
　　“國師深夜到來，所為何事？”
　　李雲逸的確知道風無塵要來，是在宣政殿上得到了後者低語告知，也相當驚奇，至於後者為何要來確是不知。
　　不等風無塵回答。
　　“國師，裏面說。”
　　“您老來的也真是時候，若是明天再來，您可就見不到我們了。”
　　李雲逸主動上前引路。以李雲逸的身份，可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待遇的。當然，對李雲逸來說，這樣的舉動並不只會因為後者的身份改變，更重要的是，他對風無塵的確挺尊敬的。不說其他，單單是後者這些天給予他的諸多便利和幫助，就足以讓他對風無塵的態度和其他人不壹樣。
　　“我們要走了？”
　　身後，熊俊等人的反應明顯慢了半拍，他們也是這時才知道李雲逸要明天就折返景國的消息。但對他們來說這是壹份驚訝，對江小嬋來說就更是驚喜了，壹張小臉頓時喜笑顏開。
　　李雲逸決定回國，就意味著他短時間內和葉青魚再無交集了！
　　情竇初開的少女心思就是這麽單純，根本沒想太多，滿腦子都是自己的小心思。
　　風無塵聞言也是壹楞。
　　“逸王殿下不打算多住些時日？這等局勢，應當對殿下很有利吧？”
　　這時，眾人已經走入了錦繡園的迎客廳，依次坐下，福公公剛要前去斟茶倒水，卻被江小嬋主動湊了上去，望著她明顯興奮的背影，李雲逸輕輕搖頭，道：“是有利。”
　　“但這壹次，我們景國已經得到不少好處了，再待下去，或許就真的是禍非福了。”
　　李雲逸說的玄乎，熊俊壹幹人壹臉茫然，唯獨鄔羈臉上露出略有所悟之色。風無塵倒是聽懂了，深深望了李雲逸壹眼，道：“逸王殿下的心思可真是非同常人，若天底下所有人都同逸王殿下這般知道急流勇退的道理，只怕也不會有那麽多貪心冒死之人了。”
　　李雲逸聞言輕笑：“國師大人謬贊了，李某也只是想留得壹身清凈而已。”
　　“只是還不知，國師為何而來？”
　　李雲逸再提舊事，熊俊等人紛紛支起了耳朵，他們知道，以風無塵在南楚的地位和能力，能讓他深夜來找李雲逸的定然不是小事，只是令他們沒想到的是，風無塵得意地望了李雲逸壹眼。笑道：“如今楚京風雲激蕩，老夫也是猜到了逸王殿下妳或許會有出人意料的做法，這才來了。沒想到，還真讓老夫猜準了。”
　　“南劍宗老夫已經安排妥當，今夜老夫就在這裏住下了，明天壹早隨逸王殿下壹同前往景國。逸王殿下，應該不會不歡迎老夫吧？”
　　風無塵說著，徑直在椅子上躺下了，很是舒服，臉上掛滿了笑容，壹副妳不帶著我我就不走了的樣子，著實讓熊俊等人大吃壹驚。
　　什麽鬼？
　　風無塵堂堂南楚國師，竟要和我們壹起回國？
　　熊俊等人大感意外，李雲逸望著風無塵也是眼瞳壹凝，只不過，他比熊俊等人想的都更深了壹層。
　　這是風無塵自己的意思，還是葉向佛的旨意？
　　剎那，風無塵剛才說的第壹句話映入心底，李雲逸眉頭輕揚，嘴角泛起微笑：“歡迎，當然歡迎。”
　　“國師大人去我景國散心，這是我景國的福氣，怎會不歡迎？還望大人到了不要嫌我景國破舊才是。”
　　“哈哈哈哈！”
　　風無塵聞言大笑，爽朗的笑聲傳蕩整個大廳，熊俊等人壹臉茫然不解，完全不明白李雲逸和風無塵在笑什麽。
　　無他。
　　唯默契爾。
　　李雲逸為何選擇這麽快離開楚京？避嫌只是壹方面，更重要的還是他剛才說的，不希望景國得到南楚和其他各大諸侯國的太多註意，尤其是他的真實身份暴露之後，此時正值深夜，風波尚小，壹旦等明天日頭升起，可想而知，整個楚京將陷入何等的震動之中。
　　沒有人不喜歡名與利，因為它們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足以決定壹切。在許多人看來，李雲逸之所以為南楚率領虎嘯軍殺入大齊，於北關痛擊大周，包括以壹己之力把葉青魚推上南楚至高無上的皇位，也是為了名利。李雲逸承認，關於前兩個，他的確有這個想法，但也是為了自己的“復名”而已，用戰績和名利逼迫羋熊在自己恢復身份時能稍微收斂壹些。畢竟他不是神，可不知道羋熊會死的這麽快，羋熊不死，他總不能壹直以易風之名面對世人吧。
　　只是讓李雲逸沒想到的是，羋熊死的太快了，快的他都沒來得及恢復自己的身份。但是，現在他的身份已經公開了，包括東齊壹戰，北關壹戰全都大白於天下，世人必將因此而震驚，帶來的名利自然遠非普通人所能想象的。對他人而言，這極有可能是窮其壹生也要追求的榮耀，可對於李雲逸來說，這更是壹個麻煩！
　　四個字。
　　功高蓋主！
　　葉向佛對南楚的功績定然是無人能夠蓋過的，只有他蓋別人的份。若是平時，這樣的轟動，自己成為全城矚目的焦點，李雲逸也就咬咬牙承受了，畢竟這對景國也有利。但是現在不壹樣，葉青魚剛剛上位，南楚經歷了壹場內戰，洗牌近在眼前，百廢待興，這個時候，整個南楚的焦點必須只有壹個，那就是葉青魚！
　　這是避嫌。
　　今晚面見葉青魚，李雲逸說出了自己的打算，葉青魚表達了驚訝不舍，葉向佛卻沒有半點反應，李雲逸知道，他肯定聽懂了，所以才沒有制止自己離開的計劃。
　　至於風無塵，雖然他說的隱晦，但只是第壹句話，南劍宗已經安排好了，李雲逸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不愧是國師！”
　　李雲逸望著哈哈大笑的風無塵，心頭微振，亦是佩服。倘若別人知道他避嫌的想法，必然會大為驚訝，稱其聰明，而在李雲逸看來，風無塵比他更聰明！
　　他只是避嫌而已，風無塵遠離楚京，甚至把整個南劍宗所有宗師指揮權都交了出來，這魄力比他還大！
　　李雲逸明白，風無塵這樣做是為了南劍宗未來地位的穩固，倘若他不這麽做，宮墻之內，葉向佛定然不會心安。
　　不同的理由，相同的做法，這不是默契是什麽？
　　“國師大人，佩服！”
　　李雲逸笑著給葉向佛斟了壹杯茶，葉向佛接過從容飲下，臉上笑意更深：“殿下心思縝密，也讓老夫刮目相看啊！”
　　壹時間，賓客盡歡，風無塵李雲逸就像壹大壹小兩只狐貍，笑聲暢快，這倒是可憐熊俊等人了，眉頭緊鎖壹臉茫然，唯獨鄔羈臉上若有所思，看著風無塵李雲逸仿佛明白了什麽。
　　但李雲逸並沒有太多解釋，接下來又寒暄了幾句，待熱茶飲過三壺，福公公上前說客房已經準備妥當，李雲逸這才送風無塵去休息。但是，壹刻鐘後，眾人雖然散去，今夜的忙碌卻還沒有結束。
　　回家！
　　李雲逸的命令來的太過突然，他們也只能在夜裏準備了，福公公更遠遁城外告知城外駐紮的虎牙軍，壹夜沒有休息。
　　……
　　第二天。
　　“虎牙軍走了？”
　　壹大早，天剛亮，諸葛侯等人就被麾下傳來的消息驚醒了，紛紛起床，甚至顧不得仔細打理自己，齊齊趕到錦繡園，果然看見，裏面奴仆正在收拾打掃，錦繡園門外，更有許多壹早就來蹲守李雲逸的訪客壹臉迷茫，壹副完全不知道怎麽是好的樣子。
　　虎牙軍走了！
　　李雲逸也走了！
　　“這麽快？”
　　諸葛劍等人面面相覷，看到此次眼底的困惑和驚訝，完全無法理解，因為在他們看來，李雲逸身份暴露這可是大事，他們早在昨天晚上甚至就已經想象到今天的楚京會因此掀起多大的浪潮了，可是還沒等震蕩發生……正主走了？
　　這都什麽事啊！
　　“我還想分壹杯羹呢！”
　　諸葛劍等人不甘。他們匆匆至此當然不只是因為被這突然的消息驚到，更重要的是，如果李雲逸和虎牙軍沒走，景國必然會成為整個楚京輿論風暴的中心，可他們各大諸侯國也不是老客啊，無論是東齊壹戰還是北關，各大諸侯國都有出力。李雲逸吃肉，他們還是能喝到湯的。但是現在……
　　李雲逸帶著虎牙軍走了！
　　連風暴的中心都走了，他們還能添油加醋的為自家諸侯國掙面子麽？
　　他們的臉皮是厚，但是也還沒有那麽厚！
　　“唉。”
　　“咱們這位逸王殿下的行事，還是那麽的出人意料啊。”
　　諸葛劍等人搖頭感嘆，心裏著實無奈。因為他們知道，李雲逸這壹走，他們別說喝湯了，只怕也不能繼續待在楚京享受朝野眾臣的贊譽了，好處也會少不少。但是沒辦法，誰讓李雲逸這麽任性呢？
　　只是當諸葛劍等人苦笑著壹番寒暄準備離去之時，突然，寧武侯眉頭壹揚。
　　“魯冠侯呢，怎麽不見他來？”
　　“他沒得到消息？”
　　眾人壹楞，果然發現少了魯冠侯的身影，驚訝時，鞠王開口了。
　　“估計是還沒睡醒呢。”
　　“昨天半晚上本王起夜還發現魯苑燈火通明，顯然是魯冠侯招呼客人忙了半宿，沒起來也正常。再說了，他也沒有咱們這麽著急。”
　　鞠王揮揮手走了，眾人聞言眉頭壹揚，苦笑壹聲這才離散。鞠王雖然平時智商不夠，但這番話還是很有道理的。
　　我們不壹樣……
　　李雲逸虎牙軍走了，他們礙於面子也得盡快離開，否則容易在楚京朝野上留下詬病。但魯冠侯就不壹樣了，那壹夜在群英殿，除了李雲逸之外，最出彩的就是他和孫橈了，完全有這個底氣繼續在楚京待下去。
　　“倘若那天李雲逸找上的是我們……”
　　回去的路上，諸葛劍等人還在心裏念叨著，滿心無奈，惋惜自己沒有攤上這個好機會。可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剛齊聚錦繡園門口的第壹時間，魯苑壹方閣樓上，壹雙冰冷森寒的眸子已經投了過來，直到他們離開，背影各自消失各苑門戶內，它才投向楚京正南方向的正陽門。那裏，正是李雲逸等人清早出城的地方！
　　“李雲逸！”
　　清晨微寒的空氣都遠不如這道低吼冰冷，若是諸葛劍等人在此定會駭然發現，這雙燃燒著無盡怒火的眸子赫然是……
　　魯冠侯！
　　他們以為因昨夜疲憊還在酣睡的魯冠侯！
　　事實上，魯冠侯比他們任何人都早知道李雲逸等人的離開，因為，昨天他根本就沒睡，壹直在研究南楚朝野各位大臣的名單，更是淩晨聽到異動後親眼看著李雲逸他們離開的，眼底深處的恨意從不曾半點衰弱。
　　“它們，本該都是我的！”
　　此時的魯冠侯哪裏還有平日的溫潤如玉？臉色鐵青，壹雙泛著無盡血絲的眸子死死盯著仍在錦繡園門口不甘等候的諸多家臣，滿腦子都是葉青魚身世大白的那壹夜，李雲逸壹腳踩下，伴隨內薦箱的炸裂，同時碎裂的，還有他成為此次楚京風雲最焦點人物的可能！
　　“妳騙我！”
　　顯然，魯冠侯對名利的渴望遠超任何人，甚至李雲逸的想象，即使他已經從此次楚京局勢震蕩中獲得了極大的好處，但是……
　　不夠！
　　遠遠不夠！
　　他如淵的野心，足以吞沒壹切！
　　憤怒！
　　瘋狂！
　　魯冠侯就像是個瘋子，披頭散發，死死盯著正陽門外，似乎還能隱隱看到虎牙軍離去的背影。正在這時……
　　“少爺，他們還沒走遠，咱們是不是要……”
　　身後，壹道沙啞冰冷如同死亡的聲音響起，魯冠侯眼瞳壹震，似乎剎那間真的動心了。但只是壹瞬。
　　“蠢貨！”
　　“妳昨夜見風無塵進去，何曾見他出來？”
　　風無塵？
　　魯冠侯背後之人聞言身體壹震，鬥篷遮掩的臉上浮起壹絲忌憚，終於不敢再說話，整個二層閣樓也再次陷入壹片寂靜，似此間清晨。而如果有人在此聽到魯冠侯和他背後之人的談話，竟然會驚駭萬分。
　　少主？
　　魯冠侯什麽時候有這等名號了？
　　他竟然想對李雲逸動手？只是因為風無塵的存在，才選擇了放棄？難道他不知道，李雲逸身邊不只有虎牙軍，更有江小嬋和福公公兩大宗師坐鎮麽？他不在乎？
　　這得是多大的把握，才能讓他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
　　魯冠侯，有貓膩！
　　只可惜，沒有人聽到他這番充滿憤怒忌恨的低吼。閣樓沈寂了許久，終於，魯冠侯收斂了眼底的殺意，但壹雙眸子卻變得更加陰冷了，投向楚京的最中央，也是整個南楚的最中心。
　　“不急，不能著急！”
　　“隱忍那麽多年，機會終於來了，我不能這麽沖動，還是要先壯大自身才是關鍵……”
　　魯冠侯在心底安撫著自己，突然擡頭，望向南方，殺意澎湃如潮。
　　“等我解決了他，我再去找妳！”
　　“李雲逸……等我！”
　　他？
　　除了李雲逸之外，魯冠侯還想殺死誰？
　　只可惜，無人知道此時閣樓上的壹切，也沒有人是魯冠侯肚子裏的蛔蟲，無法未蔔先知。而就在南楚暗潮湧動似乎還未結束之時，遠處，李雲逸虎牙軍壹幹已經離開楚京三十余裏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