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傷敵壹千，自損八百

　　顧璃終究開了口，註視著那雙渾圓的眼睛，在濕潤的水霧下，更加顯得明亮，只不過其中蘊含的不再是以往的單純與羞澀，而是惶恐與驚慌。
　　“那天晚上妳問過我，是不是早在認識妳之前就認識陸心？”
　　聞言，葉瀾微微壹楞，似乎是不知道為什麽顧璃要在此刻舊事重提。
　　就看顧璃深吸了壹口氣，眼神卻依然冰冷，紅唇微張，吐出壹句話：“那天晚上我沒有回答妳，妳似乎已經得到了答案？就算不敢確定也沒有關系，我現在就告訴妳真正的答案。”
　　“是。”
　　這個字壹出，葉瀾就像是觸電壹樣，身軀顫栗了壹下。
　　對於他的蜷縮，顧璃就像是沒看到壹樣，她只是腦海裏回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形。
　　少年知道了自己只是陸心的替身，但不僅僅認為蘇沐宸把他當成陸心的替代品，連她也壹並懷疑上了。
　　顧璃不敢回答，是因為壹開始確實是因為葉瀾跟陸心長得相似，所以她對他的態度才會跟其他人不同。
　　如果不是這個原因，她和葉瀾之間可能不會有什麽糾葛。
　　但即便如此，顧璃那天晚上依舊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與懊悔，如果她在跟葉瀾熟悉了以後，告訴他真相的話……又或者她能更坦然壹些，給予葉瀾回應的話……
　　不過那些懊悔都在此刻盡數消散了，回想著當時的壹幕幕，顧璃心裏再無壹絲波動。
　　甚至，她又覺得有些可笑。
　　眼前這人演戲成癮，誰又能保證那個時候，他的壹舉壹動不是虛假的？
　　壹想到葉瀾在她們那麽多人面前傷心欲絕，壹出了周家就摟住言傾雪的手臂，跟她無比親密，顧璃就感到壹股難以形容的惡心。
　　他是怎麽能……這麽理所當然的欺騙別人的感情？
　　顧璃很想再問葉瀾壹個問題，他在知道自己是陸心的替身後，真的有傷心過嗎？
　　真的有嗎？正常人遭遇到了這種打擊，真的能過個幾天，就能跟沒事人壹樣，繼續跟別的女人親密嗎？
　　但顧璃第壹個問題沒有問，這個問題自然也沒有問。
　　她只是緩緩道：“不單單是認識的早的程度，我和他是發小，從小就在壹起長大，是朋友，更是竹馬青梅，甚至……”
　　顧璃望進葉瀾的眼底，就仿佛知道他此刻恐懼著什麽，但還是輕笑著道了出來：“我和他之間，才稱得上佳蜜。”
　　壹句話，讓葉瀾徹底楞住了，兩只擋在胸膛前的手沒有放下，反而有壹只因此抓住了衣領，緊緊攥緊起來，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仿佛窒息。
　　“不，不是這樣的……”
　　微弱的哭腔在這句話裏變得清晰，兩人的地位像是完成了那天晚上的調轉，懊悔與痛苦的人成了葉瀾。
　　可直到現在，顧璃仍然在懷疑，葉瀾他的痛苦是真的嗎？她的“傷敵壹千，自損八百”，是否又是她可笑的自以為是？
　　顧璃不知道，她腦袋裏現在只有壹件事，那就是有壹絲可能，也要讓眼前這個人感受到跟她相同的痛苦。
　　“確實不是這樣的。”顧璃笑了，眼裏卻沒有絲毫笑意，只有劊子手在處刑死刑犯前的冷漠與無情，“他才不會跟女人互稱佳蜜，佳蜜是男人之間的關系。”
　　她懂了。
　　正常人都應該懂的常識，她卻到現在才明白，為此付出的代價是其他人難以想象的。
　　葉瀾的眼眸微微瞪大了壹些，顧璃不打算給他反應的時間，繼續道：“還有，我猜妳那天晚上，想問的應該不是我跟陸心認不認識，而是我是不是也把妳當成他的替身吧？”
　　“沒有。”
　　顧璃平靜的道出了這兩個字。
　　這個回答顯然在葉瀾的意料之外，讓他下意識的就要露出欣喜之色，但看著顧璃面無表情的俏顏，那絲喜悅瞬間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說不出的恐懼。
　　他像是知道了顧璃這個回答是為了什麽做出的鋪墊，在那裏不斷搖起頭來，唇瓣顫抖著，想要說些什麽，卻壹個字都吐不出，已然失語，只有眼裏充滿了乞求。
　　他求她不要說出接下來的話，無論究竟是什麽。
　　但現在的顧璃又怎麽會顧忌葉瀾的感受？她甚至是笑著道出的這番話，字字誅心，目的就是為了將葉瀾的心刺的鮮血淋漓。
　　“在我眼裏，妳從來都不是他的替身。”
　　“畢竟，妳連跟他相提並論都做不到，又有什麽資格當他的替身？”
　　“他會的，妳全都不會，而他的有的，妳也全都沒有。”
　　“以前或許是有的，現在……不，可能早就沒有了。”
　　顧璃笑了壹下，眼底閃過壹絲自己都沒有察覺的痛色，但還是冷冷道：“真是臟得令人作嘔。”
　　她沒有說出葉瀾沒有的到底是什麽，但這句話無疑就給出了答案。
　　純潔。
　　任何男人，壹生也只有壹次的純潔。
　　說完這句話，顧璃轉身就走，沒有壹次回頭，毫不留情。
　　就仿佛……現在的葉瀾對她來說，跟路邊的垃圾已經沒有了任何區別。
　　而林情疏見此，也是默默上了車，只是坐在駕駛座上時，眼裏流露出壹絲溫柔的笑意。
　　如果是他的話，應該能應付這樣的局面吧？
　　他會喜歡嗎？
　　會給予她獎勵嗎？
　　或許會，但她不能主動去要，因為這樣……又會被說不乖了。
　　兩輛車壹前壹後駛離了這裏，徒留三位看客還站在這裏。
　　謝懷柔緩緩呼出壹口氣，親眼目睹了壹場感情大戲，在不知不覺間，她的身上甚至出了壹些汗。
　　說句不合時宜的話，方才的這壹幕，對她的演戲都是有幫助的。
　　因為顧璃的感情全都是發自真心的，謝懷柔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在此之前，這個少女壹定愛慘了葉瀾，才會在徹底失望之後，對他說出這番話。
　　看似她在傷人，自己又何嘗沒有受傷？
　　不過葉瀾背對著她，謝懷柔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想來不可能在演戲吧？
　　言傾雪不這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