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

刺血

都市生活

“這鬼地方真他媽熱!老大,妳接的什麽任務啊,好好的保鏢任務不接,接這個不是人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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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五九章 最後壹搏

狼群 by 刺血

2025-2-12 17:38

  我坐在被打脫了軸的軍車輪胎上,將煙卷湊近身邊壹具正在燃燒著的屍體眼窩中對著放進嘴裏,深吸口帶著肉香的煙氣後,透過吐出的白霧看著眼前壹片火紅的地獄般的畫面。
  火葬!在希臘神話中大力神完成了神遣後擺脫人身升華為神的儀式。
  大熊便是我心目中的大力神,現在我們就在為他舉行這神聖的儀式。希望他能如傳說壹樣升入眾神殿,成為永遠的不朽。沒有辦法把屍體帶走,又不能留給周圍虎視眈眈的敵人。這是我們唯壹的辦法了。看著相處多年的親人像木柴壹樣投入火堆中,心中的感覺不是痛而是悶。
  上百米公路上被白磷彈燒到除了車底盤什麽都不剩,被流彈誤中的行人屍首完整的反而不多。雖然想要將路上的這個爛攤子滅跡,可是當地人並不欣賞我們現在的做法,如果我們碰觸他們親友的屍身,極有可能招來無數原本保持沈默的路人的敵對行為。
  “天才!”剛才的戰鬥雖然激烈但只持續了十多分鐘而已,騎士肩頭掛彩地站在毀壞的車輛旁,掩護先鋒他們收集仍沒有毀盡的彈藥。
  “什麽?”天才的聲音中充滿了無聊。
  “妳接到醫生了嗎?我們這裏有很多人需要他。”騎士幾乎端不起槍來。
  “沒有呀!我已經到了地方,可是還沒有找到醫生的車子。”天才的回答開始變得困惑。
  “沒找到醫生是什麽意思?我們留給他和隊長壹輛車子。他們就和唐冠傑在美軍橋梁據點附近,小貓也在車上。”騎士正掏煙的動作頓住了。
  “沒有!我找到了妳說的橋梁據點,但這裏沒有人!”天才聽到這裏急了。
  “什麽?!”不光騎士,連正在給我檢查腿上被爆胎炸出的傷口的公子哥都嚇得雪茄掉落在地。
  “我說,”天才開始壹字壹句來提高自己的音量:“這裏沒有人!除了炸得壹塌糊塗的廢墟和滿街的死人外什麽都沒有。伊拉克人攻擊我們這些承包商車隊多次了,現在卻只靠壹群不中用的南非黑鬼在保護我。兄弟們!我不能再在這裏待著了,他們就在遠處拿著狙擊槍瞄著我呢!”
  “妳不是可以定位隊長和醫生嗎?用那個……什麽……雷達?”騎士年紀稍大,理解力有限。
  “我的雷達正在冷卻!”天才急得嘴裏冒火。
  “冷卻?”
  “沒錯!這次美國佬的制冷劑不知道為什麽質量這麽差,我只能讓機器自然冷卻。這裏近四十度的高溫需要很長的時間。”天才話裏透著力所難及的無奈。
  “怎麽會發生這種事?在這種時候?他媽的,他媽的!”騎士破口大罵起來。
  “我也不知道。”天才委屈極了,“這是我從美軍的坦克冷卻車中抽的。如果在這裏不管用,那M1坦克也肯定在路上燒機不少……該死!……我怎麽沒想到……幹!”
  “別自言自語了!把車子開快點,先來這裏吧。”屠夫在遠處處理那些沒死透的送葬者士兵,“這裏有點奇怪的事。”
  “好,十分鐘後便到!”天才說完便斷了線,我們幾個則收拾好東西繞過焦炭的長城,跑到屠夫所處的送葬者俘虜聚集區。那裏有七八個沒了下身殘廢的傭兵經歷了壹段非常難過的時光。
  “怎麽了?”我拄著廢掉的狙擊槍走到近前,看著比起以前幹凈非常的屠夫意外極了。
  “我想我知道為什麽送葬者壹百多號人這麽輕易就被幹掉了!”屠夫滿臉的挫敗。
  “輕易!”騎士差點把煙頭摔到他臉上,“沖擊、精英、雪狗、巴克、大熊……不算輕傷我們就減員五成了!”
  “我們全殲了送葬者!”屠夫搖搖頭。
  “全部?”騎士也吃了壹驚。他知道這是送葬者的主力,但全殲……他還沒有那麽大的胃口,“怎麽會?”
  “他們病了!”屠夫用槍管點了點壹個躺在地上喘氣的家夥說,“病得快死了!”
  “什麽病?”騎士皺著眉頭問道。
  “我不知道。”屠夫看了看其他的七個半死人搖搖頭,“他們的隊醫被食屍鬼給解決了。”
  “我知道。”惡魔喘著粗氣坐到了邊上的花壇臺沿上。他的話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結果看到的便是他不停地咳嗽,咳嗽,喘氣,喘氣!
  “什麽病?妳說呀!”看了半天不明所以的美女氣急敗壞地攤著手問道。
  “他都咳得喘不過氣了,妳還以為是什麽病!”快慢機臉色沈重地看著惡魔,然後又回頭看了壹眼其他人說,“估計和他們抓的那個塞爾維亞的舌頭有關。”
  “天才,確保妳下車的時候穿上防化服,知道嗎?”我拍了壹下無線電囑咐道,與此同時天才那輛顯眼超長集裝箱車已經出現在大道的另壹端。
  “為什麽?天這麽熱,我才不穿那厚得像牛皮壹樣的……噢!難道……我的天呀!”天才的車子飛馳到我們面前戛然而止,過了好壹會兒才見天才全身裹在防化服中跳下了車。
  “采集他們的血樣!”屠夫示意其他人都上到天才那輛能裝百人的巨大箱車。
  “妳們沒事吧?”天才關心地湊到惡魔的身邊,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問道。
  “如果妳能查出這是哪門子鬼毛病我就死不了!”惡魔手撫胸口搖搖頭吐了口痰,然後臉色更凝重了。我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那口痰中帶了血絲。
  “嗯!醫生的蛋白質檢測器和DNA分析儀都在我車上,估計幾個小時就能搞清楚妳得的是什麽疫病。查出了病因壹切都會好的!”天才不是病理學家,但操作這些機器他還是會的。
  “工作努力點!別讓我等太久!”惡魔在先鋒的攙扶下走進了車箱中。
  “妳們……”天才扭過頭看向我和屠夫。
  “我們接觸這病源要晚上兩天,還沒有那麽嚴重!”我揉了揉眉頭說,“我只是感覺渾身有點乏力和頭痛。”
  “我也是!”屠夫和快慢機同時點了點頭。
  “我們應該從長……”騎士猶豫著想要說什麽。
  “我們應該在這鬼毛病沒把我們所有人幹翻前,把桌子從他們手裏奪回來!”屠夫打斷騎士的猶豫。
  “那樣我們……”
  “我準備好了!”我將手裏的模塊狙擊槍扔給天才,“這東西絕對有前途,但它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也是。”快慢機扛著槍催我們,“快走吧!我們的時間有限了。天才趕快搞定妳的雷達。”
  “把戰場打掃幹凈好嗎?屠夫!”我搭著快慢機的肩頭走進車箱。車子碾過燒成灰白的骨架,骨灰飛揚,我們行進在死亡之中。
  ※※※
  56式扁刺
  56式刺刀,中國造,俗稱“56式扁刺”。此刀和56式三棱刺刀通用,可接在56式半自動步槍和56-1、56-2全自動步槍上。刀身兩側開有寬血槽,刀身經過去光處理,呈灰白色,不反光。刀後端帶有槍環和底座。此刀是目前所有現役56式步槍、沖鋒槍正在裝備著的刺刀。中國幾乎每個城市的武警都裝備著這款刺刀。
  ※※※
  死亡,我每天就著早餐咽到肚子裏的養料。每次和這狗娘養的相遇,不是擦肩而過,便是硬性的撞擊,但像現在這樣緩慢地虛弱致死,郁悶得讓我腿肚子發脹。
  天才的雷達在高速前進的冷風下勉強開始了工作,還沒來得及去仔細辨認隊長和醫生到底哪裏去了,顯示屏上的大團的亮點已經和我們同時出現在了地圖的壹個區域上。
  “該死!桌子在移動,就在前面的交叉道上。”天才對著顯示屏指著車頭的方向,從電腦控制室可直接通向駕駛室,從前車窗看出去是壹條兩邊滿是燒毀車隊的沙漠公路,上面稀稀拉拉地分布著逃命的人流。“他們會和我們相遇,現在!”
  “什麽?”正開車的先鋒吃了壹驚,換檔便準備減速停車。
  “就是那輛車!”天才盯著屏幕沒看路喊道。他話音沒落,壹輛陸虎衛士引導的烏尼莫克越野車,按著喇叭催開人流接近這個路口。
  “別停!撞上去!”屠夫攔住準備剎車的先鋒,從通道盡頭的副駕駛座上伸出腦袋向後面喊道,“坐穩!”
  “妳要拿我的車幹什麽?操妳媽的,屠夫!”天才罵人不耽誤抱住捆定在車底盤上的桌子。我們這些人趕忙抓住最近的固定物,狼人伸手扯過惡魔病床上的安全帶扣上,然後抱著床幫伏在他身上。
  天才的這輛12×12特制重卡長度和重量都如同裝了輪胎的火車,上百噸的車重加上慣性撞陸虎這樣的小越野就像鐵錘砸火柴盒壹般輕松。傳到車箱內的撞擊的聲響非常輕微,我從前車窗看出去,那陸虎就像個高爾夫球壹樣飛得又高又遠。
  “小鳥球!”公子哥從駕駛艙的副座看到在沙地上翻滾的陸虎,忍不住高呼起來。
  “鳥妳媽的大臉!”屠夫推開車窗跳下了車,然後躲在集裝箱車身中的我們便感覺到了強烈的撞擊。櫃車內架上的東西像下雨壹樣砸落在我們頭上,不少帶角有邊的又給我們添了不少口子。
  外邊已經響起了槍聲,我們幾個傷不重的趕緊提著槍躥出去,戰鬥在車子另壹側,來不及繞車尾我們便直接從車底爬了過去。
  剛露出腦袋便看到對方三四個人也剛從車子裏跳出來,手裏都是拿著SR47,落地後從車尾正向前面張望。有個熟悉的人影從駕駛室裏跳了出來,是個女人!那天晚上帶走我兒子的女人!
  “別射那個女人。她是我的!”顧不上隱蔽我大聲叫道。
  那個女人也看到了我,手裏的SR47對著我壹陣掃射。她手壹擡我便抱著腦袋,手撐地縮回到了車子的大梁下面。子彈打在地面和鋼架上四處亂跳,其中壹發打在了我的頭盔上,像是誰用彈匣敲了我壹下。
  “別打中我!別打中我!”經受了這麽多痛苦和努力,結果就在眼前,我第壹次這麽認真地祈禱自己不要中槍。
  腳上壹燙,眼前發黑。上帝沒有聽到我的聲音!
  “該死!”槍聲壹斷我便捂著左腳慘叫起來。竟然打在我被輪胎炸傷的同壹條腿上,幹!擡頭看到那個女人跑到了車尾,指揮幾個士兵邊打邊退向不遠處的廢墟,而她自己則向那輛被我們撞飛的陸虎跑了過去。於是我趕忙操起G36K側躺在車底對著他們掃射,打倒了兩個,可還是有幾個人跑到了被炸毀的汽車廢墟中躲了起來。
  “桌子在這裏!”爬上後車廂裏的刺客搬開幾個紙箱後便驚喜地喊道。
  “檢查爆炸物!”屠夫幾個火力全開地向那些正向遠處的人群撤退的士兵開火,但沒有去追他們的意思。雖然就現在隊伍的狀態,窮寇莫追是非常明智的選擇,但我絕不能讓那個女人逃走,於是提著槍跛著腳向那輛已經變形的陸虎車追了過去。
  我剛接近那輛軍車,對面便響起了槍聲,我低頭臥倒卻害了跟在我身後的公子哥。悶哼響起我回頭壹看,只見他捂著褲襠倒在了地上。由於距離遠我沒辦法去檢查他,便只能向車內開槍的武裝分子射擊,沒看到是否打中,但射擊停止了。我借這段時間快步沖到了車子的周圍,那個女人本來打開車後門,在往車外拽人,聽到聲音沒露臉,只從車頂伸出槍沖我這個位置點射兩槍。我躲到了車頭和她隔著變形的車身對射起來,由於需要她掌握的信息,所以我不敢憑臆測擊穿車體射殺她。
  沒扣兩槍我和她的槍擊空撞聲同時響了起來。子彈完了!她縮回了車尾隱蔽處,而我則扔掉G36K沖了過去。結果,我轉過車尾正逮到了退掉空彈匣剛摸出滿彈匣的她。看到我空手沖到了近前,她嚇了壹跳但沒有慌張,來不及上彈便將手裏的長槍和彈匣扔了過來阻擋我的靠近,然後伸手去肋側摸手槍。我讓過了槍接住了彈匣,然後像扔磚頭壹樣甩在她擡起的手上,將她剛掏出的手槍砸落在落沙中。
  “啊!”女人慘叫了壹聲,把被我砸斷的右手食指頂在腿側頂回了原位,而左手則沒有停頓地去小腿上拔備用手槍。而我已經跛著腳躥到了伸手可及的距離,她剛彎下腰,我便伸出左手揪住了她的滿頭黑發向懷裏壹帶,將輕盈的女人壹把扯進了懷裏。
  她剛摸出腿套的第二把迷妳手槍和她的手同時被我握住了,我輕松地將她的手腕向前臂方向別成直角,槍掉在地上,只要再用點力便能將她的腕關節擰脫位。可是我受傷的左腳背上卻挨了壹腳,原本被子彈穿過的腳背小骨這下百分百地斷裂了。
  劇烈的疼痛像電流壹樣讓我全身的肌肉瞬間麻痹住,有力氣也使不出來。那個女人借這個機會把右手從我的掌握中拽了出來,然後第二腳便從正面跺在了我的膝關節上,雖然力氣不足以撕裂我的韌帶和軟骨,但足以創傷我的神經和肌肉。我半身發軟單膝跪倒在了地上,她順勢將手搭在了我的脖子上轉身到了我的背後,壹手搬住了我的下頜壹手推住了我的額頭,想要將我的椎骨扭斷。動作熟練而迅速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看來她用這壹手結果了不少人。
  如果我只是個普通士兵或普通男人,只要她雙手用力壹挫我連屁都放不出來就死翹翹了。可惜她想象不到的是,我在大熊“身體才是最強的武器”思想指導下訓練出的頸部肌肉之強勁程度不是她可以撼動的。
  她雙手搬了壹下沒有扭動我的腦袋,便知道這壹招是沒有用的,於是馬上壹掌刀切在了我後脖梗上。我身體這時候前傾了些,倉促間她動作力道不夠,結果沒有打對地方,雖然背心上傳來壹陣劇痛,但我也從襠下伸手抓住了她的腳踝,向前壹帶將她拉倒在地,然後回身壹手肘打在了她的腹部上。女人柔軟的腹部對於我來說就像層牛皮紙,為了怕用力過度打斷了她的腸子,我再次手下留了力。結果現世報便是,這女人竟然沒有暈倒,還抽出腳在我臉上踢了壹記,可惜腹部受創力道使不上來,只是將我的鼻子踹得血水飛濺而已。
  “嗵!”這回我可沒有留力,抓住她沒來得及收回的另壹只腳,壹把掄起來摔在鐵制的車廂上,將她撞暈了過去。然後我伸手將她的雙肩全部卸掉,在她全身上下摸了起來,準備在清理幹凈她身上的零碎。
  “放開她!”背後傳來壹聲呻吟,我回頭壹看,壹個血肉模糊的人拿著把手槍指著我。看著不停顫抖的手指和槍口,我倒是不擔心他有百步穿楊的槍法,反倒害怕這家夥臨死前抽筋誤中副車。



第壹六〇章 大結局
  “放開……”話還沒說完,壹把巨大的戰壕刀便飛向喊話人的後脖頸,刺穿腦幹後釘在了脊椎骨上,發出啄木鳥敲擊樹幹的響聲。那家夥連聲兒都沒出便壹下子定格在了那裏。
  接著便見屠夫繞過車走了過來,到了那家夥近前,壹伸手從他脖子上拽下刺進半截的軍刀,在旁邊的車頂上磕掉帶出來的半截脊柱,然後又拔掉那家夥另壹只手裏的機槍彈袋,扔在了地上。
  “妳真多事!”我收起軍刀,吐掉嘴裏的口水,沖屠夫罵道。
  “嘴硬吧妳!”屠夫從屍體手裏擰下手槍,沖著車裏的人體壹陣射擊後將打空的子彈扔進車廂,這才回頭道,“連審問前要為自己營造壹個穩定的環境都不知道,壹點也不專業!”
  我湊過去打量了壹下車裏的死人,都是外國人面孔,從長相到衣著再到武器,沒壹樣能反映出他們的身份。但從他們異常統壹的戰術習慣看,他們是雇傭軍的可能性極大。雖然困擾我多日的迷霧逐漸清晰,可每當感覺捕捉到了壹絲什麽的時候,又被新的疑問給攪迷糊了。我的太陽穴抽痛起來……
  “嚶!”遠處被我綁住扔在地上的女人醒轉得倒是挺快。看到我走過去,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掙紮,可是合金鎖銬連大熊都掙不開,更何況壹個弱女子。
  “別說妳認不出來我!”我伸手抽出胸前的軍刀,在邊上的車身上磕掉刀把上的泥土,看向那個女人。註視了壹會兒刀刃上那些鉤鉤刺刺的假刃後,她的臉色變得不自然起來。
  “妳是哪國人?”我伸手捉住她的雙腿將她拉到近前,順著她的衣縫開始挑線頭。她晃了晃身子,見躲不開便放棄了掙紮,但仍不開口。
  “那名字、軍階、編號呢?”我將她的軍服裁開,從裏面露出迷彩色的內衣。
  “下壹個問題如果妳還不回答我,我可就沒有這麽溫柔了!”我將她的褲子挑開,露出她修長的雙腿。“別擔心,我不會強奸妳!我會將內衣蓋住部分的皮膚給妳留下,其他的用特快專遞郵給妳的主子。”
  “我兒子死了嗎?!”我猛地湊到她的臉前大吼道。
  “沒……沒有……”女人被我巨大的叫聲和猙獰的面容嚇得壹顫,不自覺地低聲回應了壹句。
  “他在哪兒?”我脖子上的拾音器有點破音,第二句聲音就高不起來了。
  “我不……啊!……知道!”女人嘴裏的“不”字剛出口,我的刀尖已經切進了她腋下的皮膚。
  “在哪兒?”我用假刃上粗糙的鋸齒艱難地在她的皮肉中拉扯。
  她的身子瞬間從地面彈起,然後如同石像般僵硬在空中。我是受過刑的人,知道這種反應所代表的痛苦程度已經接近了人體能承受的上限,如果再加大刺激,她便會麻木或是昏迷。為了保持對她的神經的傷害,我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然後觀察著她的肌肉緊張度,當她的身體表現出壹絲絲松弛的跡象時,我便繼續切割的動作,然後她便又像上緊了發條壹樣繃成弓形。在她的肌肉長時間保持這種超常工作狀態後,便出現了肌肉疲勞性功能失控狀況,口水、眼淚、大小便全都流了出來。
  幸運的是她只是個女人,我在電擊下達到這種狀態時,甚至連精液都溢出過。
  “在哪兒?”我將刀尖湊到她另壹側的腋下,輕輕劃過粉嫩的皮膚,然後陰陰地問道。
  “呼!呼!呼!呼!呼!呼!……”她像跑了壹百公裏的馬拉松般缺氧,甚至連我的威脅都顧不上思量。
  “啊!”我刀尖剛劃破壹層表皮,她便如遭電擊般停住了所有動作定在那裏,只有眼睛瞪得溜圓。
  “我可以把壹張撲克牌切成52等份。妳有170公分高,除掉我承諾給妳的那三塊位置,妳自己算算我能割妳多少刀。”我騎在她的腰上,把臉壓在她臉上,接著扯掉自己脖子上的拾音器,露出喉結上猙獰的刀痕,牙齒輕咬她的鼻尖,用如破皮囊漏風的聲音輕語道,“我兒子在哪兒?”
  “不在我手裏!”女人的眼淚不只是因為疼痛,更是因為她已經能預見到堅持抵抗必將落下的悲慘下場,開始為自己未能揮灑的美妙青春而悔恨。
  “啊!啊!”突然從遠處傳來陣陣慘叫聲,我疑惑地看向屠夫,卻見他自顧自地走到我的身邊,用滴血的刀尖在那個女人的胸前劃動著,沒有壹點要解釋壹下慘叫來源的意思,我只好向公子哥被打倒的方向指了指,問他道:“那個……公子哥……”
  “他的卵蛋給打爆了!勾引太多女人的報應。”屠夫頭也沒擡,用壹種未蔔先知的語氣說道,“我早就知道這小子遲早會毀在女人手裏!”
  “該死!”聽他這麽說,想象著老二被壹顆金屬長條高速穿過,我的胯下便泛起壹陣酸癢。
  “刑天!妳來壹下。”天才在無線電中叫了起來。
  “如果不是有敵情就等壹會兒,我這裏有事要忙。”說完我便把無線電切斷了。雖然我不願意對女人下手,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下,已經不允許我有這種婦人之仁了。
  “車上是什麽東西?”
  “藥品和食物。”
  “只有這些?”
  “不然呢?妳可以去查。”
  “我們當然有人查!這個不用妳操心。是妳的人伏擊了我們狼群的人嗎?在魯邁拉油田附近,兩個月前。”
  “怎麽可能?我們壹個星期前剛到,壹直待在巴格達的使館中,直到接到巴格達會遭到轟炸的消息才轉移到了城外,今天才接到命令到卡爾巴拉的火車站接收將到達的物資。”
  我和屠夫對視了壹眼,這個女人說話的時候眼睛直直地盯著我,很顯然,她說的要麽是實話,要麽就是早就準備好的臺詞。
  “帶回去用藥審吧!這個女人可不是省油的燈,用刀子保不準就掛了,還是用藥妥當。我就不信問不出什麽!”我咬咬牙,低聲對屠夫耳語道。
  “隨妳,對她我沒有什麽想問的。”屠夫點點頭把刀子收了起來,看了壹眼那個女人,喘了口氣道,“我可不願意擡她,還不夠累的!”
  要是以前,背這樣壹個還沒負重背包重的女人,對我們來說並不算什麽,可是現在個個胸悶喘氣,誰都不願意浪費自己寶貴的體力。我只好找了兩個當地的居民,塞給他們十幾美金,他們便冒著通敵的危險將女人擡到了我們的櫃車上。
  “刑天,妳幹什麽呢?我有急事找妳!”我還沒來得及再對那個女人動手,天才直接跑過來,拉著我的衣袖,將我扯到工作臺前說道,“看看這個!”
  “什麽?”我抱著肩膀看向他指著的屏幕問,“找到隊長了?”
  屏幕上只有電波樣的圖示在跳動。我戴上耳機便聽到了卡利·克魯茲的聲音,裏面談論的無非是什麽伊拉克能撐多長時間,什麽時候戰局能比較穩定,從哪些方向可以取道伊朗之類的問題。前面的聲音都比較隱約,聽到最後,壹聲門響,傳來壹句清晰的笑聲:“羅傑隊長!歡迎,歡迎!”
  聲音沒有了,我回頭看著天才,不解地問道:“妳從哪裏弄來的這個錄音?這像是竊聽器錄的吧?”
  “沒錯!”天才坐到椅子上拿出手機給我們,上面是壹個數字:120.53。
  這是無線電頻率?我看了壹眼天才,還沒開口問,他便點了點頭:“美國軍用頻道上截獲的!”
  “那個頻率能跟蹤到嗎?”我正要開動腦筋去思考,頭卻疼得越來越厲害,胸中發癢,不由得咳了幾聲。我突然楞住了,周圍的其他人,臉色全都發白,不少人都有氣促的現象。
  “可以!”天才點點頭,“這個頻率使用的是低級加密,任何排級部隊都可以收聽。根據測量結果,信號源離這裏也就二十分鐘的路程而已。”
  “嗯……還有這個!”天才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嘆了口氣,遞給我壹張已經摸得烏黑的紙,上面是各種數字和圖表,我看不懂,但知道應該是DNA分析什麽的,“病毒性肺炎!”
  “武器級?”我明白為什麽其他人都臉色發白了,不是難受的,是嚇的!
  “說不準,但很獨特。”天才搖搖頭道,“我不是病毒學專家。如果我們能回到美國去找Honey和她哥,應該可以搞清楚這東西的特性。”
  “是啊!現在我們的桌子也找回來了,雖然事情明擺著是有人設套,但我們的目的還是達到了。如果不想全軍覆沒的話,我們最好回到基地去從長計議吧。”刺客坐在惡魔的身邊,惡魔已經開始出現呼吸困難的癥狀,需要靠供氧機才能保持正常的臉色。
  “搞出病毒血清要多長時間?”屠夫清清喉嚨,看了看騎士,替他發言道。
  “這個……不壹定!”天才為難地撓撓頭,“病毒性的東西,血清開發都比較費時。我已經把病毒特征發了過去,可是Honey到現在還沒有給我回信……”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在我們完全喪失戰鬥能力前。”我想到了前面被我們輕易擊破的送葬者,他們口吐膿血的慘狀讓我意識到那便是我們下壹步的發展趨勢。
  “24個小時……也許更少!”天才偷眼看著大家的臉色,猶豫了半天才低聲說道。
  “那樣的話,我們繼續前進!”屠夫看了壹眼其他人。其他人也沒有表示反對,但沒有壹個人臉上是雄壯或奮勇的神色。那是淡淡的絕望,對於生化武器不是想說服自己不害怕就能不害怕的。屠夫看著大家的神情想了想說道:“下毒的人壹定有解毒藥。”
  “對!既然他們有病毒就壹定有血清抗體。來不及研制就只有找到他們搶了!”天才把無線電頻率發出的坐標調了出來,然後開始在伊拉克的地圖上進行校對。
  “妳不能和我們壹起前進。”屠夫看了看快慢機,然後對天才說道。
  “什麽?為什麽?”天才聽了勃然大怒,伸手便去拽自己頭上的防化服頭盔。
  “別動!”快慢機壹把握住他的雙手,制止了他的自殺行為。
  “聽我說,天才!妳沒有感染,妳也不需要血清。”屠夫雙手捧住天才的頭盔註視著他的眼睛,壹字壹句地說道,“這次行動成功的幾率太低了。必須有人將桌子弄走。妳不是戰鬥人員,除了妳,難道還有其他更好的人選嗎?”
  “不!妳們這個樣子根本是去送死。我可以……”天才只喊出半句便被屠夫打斷了。
  “天才,看著它!”屠夫抓起旁邊桌子上天才新設計的壹把還沒開刃的軍刀,舉到兩人的臉中間對他喊道,“看著這把軍刀……握緊它!妳現在是個軍人!……軍人的天職便是服從命令。現在我命令妳,守衛我們的榮譽,守衛我們存在過的證據!”
  “這怎麽能行?我……”天才哭了。
  “幫我們照顧好受傷的兄弟!”騎士站起來聲音沙啞地對天才說完,壹掌切在他的頸側,將他打暈在工作臺上,然後扭頭對躺在病床上的惡魔和公子哥笑了笑說道,“幫我們照顧好這個小天才,成嗎?”
  “遵令!”惡魔和公子哥掙紮著從病床上撐起身子對騎士敬了個軍禮,“壹會兒見,兄弟們!”
  “別放棄!”騎士笑了笑,然後扭臉對大家說道,“既然已經中了招,我們就光明正大地去見見那個半死不活的東西。說不定那些家夥有血清,我們回來還能救他們壹命呢!”
  我們打扮成護送物資的士兵模樣坐上了那輛烏尼莫克,看了壹眼櫃車中已經開始醒轉的天才,便驅車駛向了那個頻率發出的坐標。生命對我們來說就像裂了縫的酒桶,搶在存酒流光前堵住漏洞,成了最緊要的事情。
  車後座上夾著被綁得嚴嚴實實的女人。
  “能告訴我妳的名字嗎?”我眼睛正視著前方,低聲問道。
  “不能!”女人回答得很幹脆。
  “我快要死了,難道讓我知道誰搶走了自己的孩子也不行?”我低頭整理了壹下手裏的PSG1,扭臉對上她明亮的眼神。
  “呵呵!也許我有點腦震蕩,但還沒被撞傻!”女人輕笑出聲,但隨即被顛簸的車子牽動腋下的創口,疼得滿頭大汗。
  “看看我們!妳印象中的狼群是這麽的孱弱嗎?我們快要死了!”
  “妳以為我會相信妳?”女人眼裏滿是恨意,“妳能找到我們,肯定……”
  “肯定有人泄密?懷疑誰?”我搖搖頭,“懷疑卡利·克魯茲嗎?”
  “沒有!”女人的嘴還真是嚴。
  “妳應該的!看來妳和卡利·克魯茲確實不夠親近,連我們被病毒感染最多只能再活兩天都不知道!”我話剛說完,前座的刺客便“配合”地咳嗽起來。
  “……”女人不說話,只是撇著臉看著我,眼神中透著壹股子倔強。
  “妳以為我們趕時間就抽不出手修理妳嗎?嗯?”我從口袋裏拿出壹支針管紮在了她的腿上。因為用力過猛,金屬的針尖頂到大腿骨,斷折在肉中發出叮的壹聲脆響。
  身邊的女人沒有痛叫出聲,只是被我突然的舉動嚇了壹跳。隨著我推動註射器的進度,她皺著眉頭咬緊牙關支吾出聲:“現在才開始用吐實劑不覺得有點晚嗎?妳不是說妳們只有24小時可活了嗎?我自信能熬到妳們死,也不會說出半點有用的東西!”
  “誰告訴妳我使用的是吐實劑?”我看著眼前的女人原本因失血而蒼白的臉越發變得潮紅,不禁笑了起來。
  “妳用的是什麽?……”女人越來越感覺不對,不斷拉扯著銬在座椅上的塑料手銬呻呤起來,“好熱……好燙!……啊!”最後忍不住慘叫出聲,淚水混著鼻涕噴湧而出吊掛在臉邊,壹晃壹晃的,看著十分惡心。
  “啊!……啊!……啊!”女人的叫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尖,最後成了鋼絲繃太緊時的嗡嗡聲,“燒死我了!妳給我註射的什麽?妳這個雜種!……”
  “沒什麽特別的,只是點生物酸而已,這東西能像硫酸壹樣炙蝕妳的肉體,是不是痛得有點像有把火從裏往外燒?看來妳挺喜歡!”這東西是我向天才描述過我受的酷刑後他開發出來的,可以模仿出開水灌過皮肉的痛苦。壹想到那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酷刑,我的心上便泛起難以名狀的酸麻。
  “這是中和液!如果妳願意說點我愛聽的,我可以立刻解除妳的痛苦。”我搖了搖手裏的另壹支針管。
  “妳別想從我嘴裏挖出壹個字!”女人非常堅強,雖然已經痛到眼角瞪裂、血流滿面的程度,仍不嘴軟。持續的高分貝尖叫聲如電鋸般切割著耳膜,我甚至懷疑再這樣折騰下去,壹車的人都能被她給整得精神崩潰了。
  “沒關系!我有壹箱這東西。我可以壹針壹針地給妳打,這東西的累加效果是無止境的。”我強忍著耳朵的不適說道,“妳要知道,這東西雖然不會殺了妳,可畢竟是酸性的,打多了可不會養顏美容。如果妳不想從裏到外爛得像在太陽下曬了三天的西紅柿,我建議妳還是別硬撐了!在我眼皮底下,妳絕對死不了!而且,妳應該知道我落到卡利·克魯茲手裏後經受的那些狗屎折磨……天殺的!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會嚇得尿褲子。”我湊到女人耳邊吸著冷氣,繼續道,“有句名言叫‘戰爭讓女人走開!’想不起是誰說的了,不過我跟我老婆對這句話是否正確壹直存在分歧。也許妳能證明,女人確實比男人更加堅強。為女人爭光!加油!”說完,我又將壹針管生物酸註射進了女人的身體。
  “啊!……啊!……嘔!”女人這次尖叫了幾聲後嘔吐起來,生物酸已經開始擾亂她的生理機能,胃液,膽汁,血水……腹隔膜劇烈收縮,引得她恨不能將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再加上血管內火燒般的巨痛,還沒五秒鐘,女人全身便如同落湯雞壹樣濕了個通透。
  時間壹秒壹秒地過去,倒在腳邊的漂亮女人已經像上岸脫了水的魚壹樣,除了張著嘴吸氣外,連眼珠都轉動不了了。駕駛室內壹股子腥臭氣。
  “想談談嗎?”我剛把手伸向裝著註射器的箱子,還沒碰到那些針筒,腳邊的女人便哼叫著向座椅下面鉆去,似乎穿進那狹小的空間中便能躲過劫難求得安全。
  “求妳了……不要!”女人即使絕望害怕,卻仍不願意吐露實情。
  “那就告訴我妳的名字!”我扯住她的頭發將她從座椅下面拖出來,將針頭頂在她下眼皮上輕輕戳動,“不然……”說到這裏我把針尖插進她的眼袋中。
  “海……迪!唔!唔!……”女人話壹出口便意識到了什麽,失聲痛哭起來,“我叫海蒂!”
  “這是壹個好的開始!咳!咳!”我抽回針頭。因為彎腰時間過長,胸口發悶,我不由得咳嗽起來。
  “國藉?軍銜?任務目標?不!這些不是最重要的。他媽的!我兒子在哪兒?”
  “我……”沒有了眼球前針尖的威脅,女人深吸口氣又猶豫起來。
  “別跟我拖時間,如果妳再不說,我就將這東西註射進妳的動脈,直接蝕毀妳的痛覺神經,到時候哪怕妳註射再大量的止痛藥大腦也不會識別,妳下半輩子就會生活在比妳剛才體會過的折磨嚴重十倍的疼痛中。妳不會想要這種生活的,相信我!”
  “海蒂·格蘭。海軍情偵隊中尉,隸屬……”
  “轟!”就在我滿心激動地等待自己希冀已久的情報時,突然聽到不遠處壹聲炮響,嚇得所有人都停下手上的動作,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不壹會兒,就見壹輛T72滿掛反應裝甲從遠處的沙丘上沖了出來,直奔我們所在的這條大道。沒兩分鐘,後面壹隊英國“挑戰者”坦克追著尾巴也躍出了沙丘,戰車甫壹落地,沖著那輛T72便是壹陣炮擊。不過可惜的是那輛T72突然開進了壹個沙坑中,消失在了原來的路線上,結果那些炮彈全都落在了道路上正逃命的難民車隊中。
  壹輛載滿了人和貨物的巴士被兩發炮彈擊中車身,濃煙轟響中,車子像加熱的爆米花桶壹樣炸開了花,無數人體手腳舞動著飛上了天,落下後重重地砸在了擁擠的人流中。
  那輛幸運的T72在壹番掙紮後,從低矮的沙坑中爬了出來,沖破人流的屏障,開到了大道另壹側,借著高過車身的人流做掩護,飛速地順著道路向我們這個方向駛來。跟在後面的挑戰者在壹陣遲疑後,重又“吼叫”起來,無數炮彈貼著沙面穿透了所有擋在它與T72之間的障礙。可是那輛T72根本不理會有多少人被它所禍害,仍速度不減地從路邊飛馳而過,甚至還有閑暇調轉炮口,賞了停在遠處沙丘上捕捉自己軌跡的指揮坦克壹炮,將它的履帶炸掉了鏈。
  “壞了!”我們幾個看著從車旁駛過的T72和後面跟隨而至的炮浪,不由自主地罵道,“要給這家夥當擋箭牌。”
  我們趕緊抱著腦袋踹開車門跳下車。剛躲進路邊的防沙溝中,就見車身壹晃,壹發穿甲彈掛著風聲從後面擊穿了車架上蒙的偽裝布,飛越過我們的頭頂,鉆進了背後不遠處的沙面中。我們剛松壹口氣,那發炮彈擊中的沙堆下突然發出巨大的爆炸聲,壹座炮塔在火焰的推動下沖破沙面飛上了半空,又帶著哨聲砸在了地面上。
  “怎麽回事?”我們壹群人趴在防沙溝裏楞楞地看著濃煙滾滾的沙坑和躺在沙面上的炮塔,嚇了壹跳。我們都能猜出是怎麽回事,但誰也沒想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竟然會埋伏著這樣壹支部隊!
  果不其然,沒壹會兒工夫,壹片柴油機發動的聲音便從周圍的地表響起,二十多輛T54和T55坦克從路兩側沖出沙土下面用木板隔出的坑道,蹦到了正得意洋洋追殺T72的英國挑戰者坦克近前。
  “兄弟們,趴低!”騎士的大吼很快被連成片的炮聲淹沒,原本清朗的視線被炮彈的硝煙遮擋。上百發黑乎乎的炮彈在頭頂上飛來飛去,如鐵幕壹般罩住了所有人的心頭,不用警告,大家全都自覺地伏在地面上不敢擡頭。
  T54和T55畢竟是落後了半個世紀的坦克,小口徑的火炮加上劣質的彈藥,甚至無法將近在咫尺的挑戰者復合裝甲擊穿,別看打得怪熱鬧,硝煙過後三輛挑戰者竟然晃晃腦袋快速地向遠處逃走了。反倒有幾輛T54因為沒有火炮抽煙裝置,打幾炮後炮塔直往外冒煙,車也停了下來,估計是駕駛員被煙熏得看不清路了。壹出T55可憐的射程,三輛挑戰者馬上停車調轉炮口,與二十多輛來勢洶洶的戰車隊對峙了起來。
  “咱們怎麽辦?”我壹手拎著肌肉不停抽搐的女人,壹手摟著長釘-LR導彈看著周圍連成片的坦克,擔憂地問道。手裏這點東西最多也就是打掉這半個坦克營的零頭,口袋裏僅剩的兩盒冷凍破甲彈,在丟了基地後已經沒有補充來源,用壹發少壹發,我實在不願意浪費在這些快跑不動的報廢車輛身上。
  “他們沒發現咱們。先看狗咬狗,也許沒我們什麽事。見機行事!”騎士趴在遠處的人群中,叮囑大家不要輕舉妄動。
  原來從形勢上看根本是開玩笑的自殺行為,在幾分鐘後卻演變成了令所有在場的人瞠目結舌的壹次交鋒,連上被T72打掉鏈的那輛指揮車在內的四輛挑戰者,從1500米外的高處不停地向下噴射著炮火,打得伊拉克坦克部隊無還手之力。
  T55是上世紀50年代蘇聯生產的“戰馬”坦克的改進型,根本不是挑戰者的對手。哪怕占據著數量優勢,在沒有必殺性炮火的情況下,伊拉克裝甲部隊的勇氣和犧牲便失去了價值和意義。那輛壞掉的英軍指揮坦克連中三炮後竟然還能開炮,其他英軍坦克則在坑坑窪窪的陸地上快速行進的過程中,以每分種6炮的速度還擊,而且能夠保持火炮的平衡,從容地瞄準。而T55坦克在運動中根本無法有效射擊,要想打得準壹點,就必須停下來,壹旦停下來,就會被挑戰者發射的貧鈾炮彈像穿奶油壹樣打掉層皮,跟自殺沒兩樣。
  “勇氣可嘉!”看著幾輛老舊的T54上的士兵竟然打出煙霧彈跳出炮塔,抱著RPG意圖沖上去肉搏,我們幾個人全傻了眼。坦克戰打成這個樣子也夠無奈的!終於,在機步兵的聯合進攻下,又壹輛挑戰者被打趴了窩,剩下的兩輛戰車見勢頭不對,立馬掩護著傷兵敗將逃之夭夭……
  正當伊拉克軍隊站在打癱瘓的坦克上又蹦又跳之時,幾架看樣子是出任務的滿掛戰鬥機從高處飛撲下來,幾發導彈和兩趟掃射便將幸存下來的十幾輛坦克統統變成了火球,然後頭也不回地朝那輛T72逃跑的方向飛走了。
  “這仗打得真是輕閑!”看著四輛坦克加戰鬥機捎帶腳的客串便將伊拉克半個裝甲營炸成了飛灰,我們無奈地感嘆起來。
  沒有了戰車發動機的轟鳴聲,哭喊和慘叫聲重又籠罩了大地,原本擁擠的路面上只剩下壹片狼藉。在看到暫時沒什麽危險後,我們才悄悄回到卡車邊上。這時候的卡車上面已經鋪滿了從天而降的碎屍塊,壹個老男人正站在我們車邊抽打著自己年輕的妻子,原因是她在逃命的時候露出了自己的秀發。看到我拖過來的半癱的女人衣衫破裂處露出的大片雪白肌膚,他正要發作,被我手裏黑洞洞的槍口嚇得噤了聲,回過頭繼續抽打自己柔弱的妻子。
  看到他這壹可笑的舉動,我搖了搖頭準備上車,這種強勢面前改性的人見多也不怪了。可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壹聲巨響,緊接著大地劇烈地顫動了壹下,將我們的車子顛得跳離了地面。擡頭便看到煙塵像巨浪壹樣從遠處奔騰而來,瞬間將我們淹沒在壹片灰蒙中。
  “怎麽回事?”看著遠處湖邊如同核彈爆炸般的巨形蘑菇雲,我們全都傻了眼。
  “唔!唔!”海蒂看著爆炸的方向神情激動地掙紮著。
  “妳也有關心的人?”我心中壹涼,難道那裏便是這女人同伴的所在地?這麽說來,隊長、醫生、小貓、我哥和我兒子都在那裏,這壹下可算是全完了。
  “咳!咳!”為爭取時間而千辛萬苦壹路擡過來的惡魔經過剛才的壹番折騰,這時候再也忍不住了,手扶擔架咳嗽兩聲後傾身吐起了血,暗紅色的液體如噴泉般強有力地沖擊在沙面上,發出撲撲的拍打聲。還沒吐兩口,惡魔便像癟了氣的救生圈,頹然地倒在擔架上沒了動靜,只有嘴巴還在壹張壹合地冒著血沫,沒壹會兒,蒼白的臉色便開始越來越紅,最終成了醬豬肝色。
  “他窒息了!”這就是經常和醫生在壹起的好處,發生狀況時可以比普通人早壹步反應過來。意識到這壹點後,我趕緊將海蒂丟給屠夫,伸手將惡魔的軍服胸襟扯開,趴到他胸口聽著,肺葉沒有了動靜。
  “給我大號針管!”我伸手接住快慢機扔過來的針管,顧不得裏面是什麽藥物,拔掉推子放盡液體後,拿針頭在惡魔的肋邊比劃了幾下,卻拿不準位置不敢下手。
  “下手啊!”騎士看我猶豫的模樣不由得急了,踢了我壹腳催促道。
  “我可拿不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心裏有種期待,希望大家說:“出了事也沒關系!”
  “我不會說出妳心裏想的那句話的!”屠夫用嘲弄的口吻哼了壹聲。這句話猶如壹記重錘,砸碎了我的自尊心,強烈的羞愧感襲上心頭,眼淚差點流了出來,我咬咬牙,手上使力,將針頭緩緩推進了惡魔腋下的肋間。
  針頭顫動壹下後傳來了期待的落空感,壹股混濁的暗紅色液體註入了針管,我再敲打惡魔的胸口時,堵塞的實音消失了,可是他的呼吸仍沒有恢復。
  該死!我抽出針管,慌忙地伸手抹掉惡魔臉上的血水,扒開他咬緊的牙關掏凈血塊,然後壹口含住他滿是膿味的嘴巴使勁向外吸氣。我自己的肺部受損,呼吸已經越來越困難,這下子壹用力,更是憋得我雙眼發黑金星亂冒,強烈的惡心伴著暈眩幾乎將我拽倒,但嘴裏彈動的氣感讓我在暈眩中保持住了清醒。快了!再來壹下!我心裏想著。
  “啪!”壹聲細微的響動後,壹團凝固的膠狀物被我吸進了口腔,嗆人的腥臭味順著鼻腔直沖腦門。
  “哇!”我反射性地將口中的膠狀物和著胃液壹起吐了個滿地,就見白花花的胃液中壹塊淡黑色的血塊醒目地在地面上彈動著。顧不上惡心,我趁著惡魔氣管剛開,急忙將胸中僅剩的壹口活氣吹進了他的喉管中。
  “吼——噢!”惡魔像拔掉了閥門的真空墊般發出壹串進氣聲。慢慢睜開綠色的眼睛,他迷茫地四下打量起來,看清周圍的情況後,強用力支吾出聲:“誰親我?”
  “他!”屠夫指著趴在邊上拼命倒氣的我說。
  “娘的,真惡心!還不如讓我死了呢!”惡魔默默看著我把氣喘勻了,才含混不清地擠出壹句令所有人都傾倒的“無良之語”。
  “妳個龜兒子!就是嘴上不積德,才會得上這爛肺堵喉的破病。”我擦了擦嘴上的血水,在快慢機的攙扶下戰穩身子,拿槍管搗了搗惡魔的臉皮回罵道。
  “彼此彼此!”惡魔看著其他人不住捂嘴咳嗽的動作咧嘴笑了,“看樣子妳們也好不到哪裏去。”
  “我們是跟著妳個倒黴蛋受了牽連!妳應該內疚地自殺以謝眾才對。”我示意狼人可以將他擡上車後,擰了惡魔的屁股壹下,回敬壹句。
  “……”惡魔停了半天沒有出聲,然後低低哼道,“抱歉!拖累大家了。”
  “……”正在上車的大夥聽他這麽說,全都停住了動作。
  “知道內疚,回去就表演用老二彈鋼琴給大夥看。”屠夫突然挺動下身在惡魔的擔架桿上蹭了蹭,“彈得好我就原諒妳!”
  “哈哈!……咳!……咳!哈……哈!”惡魔跟大夥都被屠夫的下流想法逗笑了,原本僵住的氣氛重又活泛了開來,大家紛紛跳上車做好了再啟程的準備。我輕輕拍了拍惡魔的肩膀,正要轉身回駕駛室,卻被惡魔拉住了衣袖。
  “如果這次註定在劫難逃,我要妳知道我心中最大的願望是下輩子咱們還做兄弟!”惡魔滿是血泥的臉上緩緩沖出了兩條凈流。
  “妳這口氣可是借了我的,老子概不賒帳。除了我誰要也不能給,明白嗎?”我回頭定定地看著這個口惡手毒的大漢,惡狠狠地威脅道,“不然就算妳下了地獄,我也會把妳拽回來毒打!”
  “嘿嘿!”惡魔咧著嘴舔舔牙齒上的血點點頭,“我欠妳壹次!”
  “……”
  “妳在想什麽?”上車後不經意間對上了海蒂若有所思的目光,我抹了抹嘴,輕咳壹聲,吐掉舌下湧出的口水,手按喉結上松開的拾音器問道。
  “妳們真的感染了什麽傳染病嗎?”海蒂出人意料地主動向我發問。
  “嘿嘿,恐怕妳也難逃魔掌!”我強咧開嘴笑了笑,感覺自己的笑聲比哭還難聽。
  “怎麽會這樣?”海蒂馬上接過話,壹點害怕的神情也沒有,還滿臉感興趣的模樣。“打岔拖時間!”我心下暗道。
  “妳的合夥人傳染給我們的!海蒂中尉。”我盡量簡短地將話頭轉回到她的身上。
  “不可能!我沒有合夥人。何況我們今天第壹次見面。妳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雖然壹臉的否認,可是她的瞳孔卻明顯收縮了。
  “是嗎?咱們走著瞧!”我不再言語,讓她自己去猜測,如果她自己能得出結論,比我說上壹百句都管用。
  車子加速向爆炸的方向駛去,離目標越來越近。借助望遠鏡我看到公路兩側的山壁在前方合圍,峽谷盡頭是環山繞湖的地形,爆炸的地方是壹個半山腰,遠遠從被炸剩下的墻基可以看出,那裏原本是個不小的建築群,現在卻只剩下了碎石壹堆。峽谷入口處建造的大片別墅和賓館壹直延伸到山腳下湖邊巨大的度假村旁,早先進山避難的難民建造的營地被炸毀,在山腰的空地上燃燒著,難民已經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只留下空空如也的車隊擁成團,將山腳空地填了個水泄不通。
  炸彈犁過壹遍的峽谷中煙塵彌漫,但並沒有太多的火焰,外圍建築幾乎沒有受損,但靠近爆炸中心的房屋則似被粉碎機過了壹遍般成了細粉。什麽樣的武器能達到這種效果?我們都相視無語。壹路駛來我們發現,無數的士兵倒斃在民居中,身上的衣物完好,但皆五官猙獰、雙手懷抱,屬窒息而死。獨特的黑色軍服和徽章告訴我們,戍守此處的並不是預期中的伊拉克精銳——共和國衛隊,而是對薩達姆忠心不二的薩達姆敢死隊。雖然燃燒彈和溫壓彈是常見的炸彈,可是這麽大的涉及範圍還是頭壹次見。
  剛進峽谷時還不時有人探頭向我們打冷槍,離仍未消散的蘑菇雲柱越近,槍聲越少,等完全沒有了動靜,我們反而擔心了起來。為保險起見,大家還是選擇徒步前進。穿過擁擠的車河就如同走在熟肉市場的過道中般,怪不得沒有見到逃命的人,所有開車進入峽谷的人還沒來得及逃離自己的車子,便被巨型溫壓彈造成的真空憋死在了駕駛室中。而沒有鐵皮保護的乘員在高溫掃過後便如火爐中的燒餅,越靠近爆炸中心熟得越透。
  堵在路上的車輛或四分五裂或擠壓變形,讓出了壹條鋼鐵小巷,盡頭那輛從英軍挑戰者坦克炮口下逃出生天的T72便停在壹片風景區辦公樓群中間,看樣子這條硬撞出來的道路便是它的傑作。
  周圍壹片死寂。風吹過,卷起漫天的煙塵,其中夾雜著從焦屍上刮落的炭灰,吸進鼻腔,讓人產生吸食死人骨灰的錯覺。
  “聽這個!”DJ將無線電調到天才接收到的那個頻率,結果仍能聽到人聲和腳步聲。DJ四下打量了壹下後,將信號增幅器調到最低,這時候話筒中的聲音和圖表上跳動的頻率都降到了最低,然後開始360度測試,向信號最強的方向走去。
  我們這些人下了車後已經紛紛表現出咳嗽、呼吸加速、氣促,或呼吸窘迫等綜合癥狀。我忍著全身乏力的感覺和從頭到腳的肌肉疼痛,跟在DJ的身後走向T72停靠的辦公區。
  “信號消失了,大概位置應該在那裏!”透過壹棟大樓被炸開的大洞,DJ指著遠處說道。那裏原本是密集的樓群,現在則成了壹片瓦礫場,從瓦礫間巨大的塌陷可以看出來,這是鉆地炸彈搞出的爆炸空腔效果。
  我回頭看著海蒂,突然發現她原本焦急的眼神在看到那個洞後,反而平靜了下來,便明白她在想什麽。
  “炸彈炸錯地方了,對嗎?妳以為妳同伴躲過了炸彈,現在是安全的。”我咳了兩聲,吐出壹口帶著血絲的痰水,對她笑了笑道,“妳猜猜我們這些人是怎麽染上這怪病的?我們抓了壹個跟著卡利·克魯茲混的塞爾維亞人,然後被他傳染的。”女人的臉色變了,我緊跟著添把火,“妳猜猜妳那些朋友裏有沒有人接觸過那些開大卡車到處亂轉悠的‘陌生人’?也許其中壹個車隊就是屬於妳們的,對嗎?”
  “沒有的事!”剛撕下她嘴上的封帶,她便吐了我壹臉口水。
  踩在微溫的石粉上,感覺腳下有些松軟,輕輕扒拉開壹看,是半張溶化了的人臉,圓瞪的雙眼幹癟成了瓷球,虹膜便是“精美”的飾釉。
  “這家夥看著不像塞爾維亞人。”我用軍靴底搓了搓那張臉上的漆黑皮膚,回頭對海蒂說道。
  “……”海蒂皺著眉看著那張死人臉沒有出聲。
  我伸手抓住屍體被燒焦的防火服衣領使勁往外拽,卡拉壹聲響後,殘缺的屍體被我從水泥渣中拖了出來,剛提到半空就聽壹聲脆響,屍體的脊柱經不住下半身的重量從腰部斷裂,屁股和大腿摔在了我的腳面上,被沖擊波擠爛的內臟稀裏嘩啦濺滿了我的雙腿。
  “嗝!”吐了壹路胃酸過多的海蒂聞到刺鼻的血臭味後,忍不住發出壹聲響亮的幹嘔,看到我們大家回頭看她,這女人竟出人意料地臉紅起來。
  我壹把扯掉屍體上的保護傘——壹整塊烙進胸腹的金屬防彈衣隔板,又伸手在鐵板上粘著的膠化皮肉中挖了挖,不出所料,摳出壹塊金屬物件。朝上面吐了口口水又在身上蹭了蹭後,露出字跡已經毀損的某某公司員工胸牌原貌。
  “我想妳比我更容易猜出這上面原本的字跡!”我把胸牌扔給海蒂道。海蒂壹看胸牌,當即變了臉色,牙齒咬得咯咯響。
  “看妳的模樣,我就知道妳清楚這人的來歷。”我提著半截屍身走到她跟前看著她的眼睛,這次她避開了我的註視。
  “如果妳知道這個家夥是誰,希望妳通知他的親戚朋友、鄰居和狗快買醫療保險,因為他們很快便用得著了!”我甩手將那半截子屍身扔到地上,身邊的惡魔適時地劇烈咳嗽起來,每咳壹下都會噴濺出血水來。
  “我……”海蒂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驚恐不止爬上了她的臉,也滲透進了她的雙眼,但她仍在猶豫不決,“我……我沒事!”
  “希望卡利·克魯茲有給妳們的人發血清。如果只是妳幸運地在它沒散播開之前便離開了,那估計妳的同伴已經沒多少時間可活了,尤其是在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染病的情況下。妳是不是應該提醒他們壹下?”我示意DJ把通訊器給她。我早已經顧不上這個女人的來歷,甚至把查找自己兒子下落的事也放在了壹邊。現在對於我們來說,找到卡利·克魯茲也許就能找到血清,這才是最重要的。即使是我這種沒有明天的人,對於生的希望也會緊抓不放的。
  海蒂已經相信了我的話,可是她仍不接那個話筒,大有寧願犧牲自己也不願成全我們的打算。正在警戒的屠夫回過頭沖我譏諷地笑了笑,道:“沒法子了吧?誘個供都不會!妳應該說,如果這些感染上病毒的人回了國,猜猜會出什麽狀況。今天早上那些家夥可都分批撤走了,我就不信他們不是回家了!”
  這下海蒂慌了。拋出撤離的隊伍的安危不講,壹旦病毒被帶回國,在沒有特效血清的情況下會造成多大的疫情,死多少人,稍有常識的人都會聯想到曾橫掃歐羅巴大陸,吞噬了壹半歐洲人口的黑死病。
  “從癥狀上看,妳絕對夠時間耗死我們。可是等我們死了,妳那些不知情的同伴已經不知道又傳染了多少同胞了。別救我們,救妳的同胞吧!”壹直沒作聲的快慢機用他那雙能洞穿人心的眼睛直盯著海蒂道。
  “地下堡壘的入口在那棟樓下面……”思考了半天,海蒂終於松了口。
  “砰!”壹聲槍響從遠處傳來,海蒂剛把胳膊擡起壹半,便腦袋壹仰,癱倒在了地上。子彈是從壹棟不起眼的矮樓中射來的。如果不是女人的提示,也許我們直到全部病發死光光,也沒辦法從面前復雜的建築布局中找出真正的地堡入口。
  “隱蔽!”我剛反應過來就地臥倒,那邊的快慢機和刺客已經還擊了壹個彈匣,打斷了對方持續的火力。
  “天殺的!哪裏打槍?有人受傷嗎?”壹直在安排警戒還有慰問病情的騎士,正好從後面的病員區過來,還沒弄清狀況便被幾發子彈壓倒,狼狽地躲到墻基後面,露出半拉頭盔惱火地叫嚷著。
  “暫時沒有!”我顧不得惡心,抓起那半截屍體頂在頭上,抱著槍向最近的廢墟堆爬去。剛前進幾米,便感覺頭上的肉盾被子彈擊中晃了兩晃。看到騎士躲在矮墻後面安然無事,想到自己如果不是頂著個死人,早被彈雨打成爛篩子,我不由得悲觀道,“不過快了!”
  “狙擊手在哪兒?”煙塵大、距離遠,騎士看不清對面的情況。
  “不知道!”最前面的狼人在無線電中惱怒地罵道,“對面的樓上到處是火光,熱成像儀分不清哪些是人,哪些是火。”
  “只有強攻了!”著火的樓身包裹在煙霧中,根本看不清哪裏隱藏著槍手。
  “用坦克!”我正四下尋找最近的隱蔽點,突然看到遠處停放著的T72。
  “掩護我!”我大叫壹聲,沖向了遠處的坦克。這麽做倒不是因為我多勇敢,反正趴在空地上也是被人打,還不如跑兩步換個地方。
  壹排煙霧彈將原本彌漫在樓群間的能見度再次降到最低,雖然有子彈射過來,但我都幸運地躲了過去。等我跳進坦克,被周圍厚重的鐵皮包裹起來以後,我才長出了口氣。摸了摸坦克的操縱桿,踩了踩硬得像石頭壹樣的剎車,我慢慢回憶起了以前在法國學過的坦克駕駛技術。
  “慢擡離合輕給油!”除了機械轉動以外,開這東西跟開拖拉機差別不大。不過我還是油門踩得不夠,坦克憋滅火兩次才啟動起來。在潛望鏡中定好方位,我左手握死剎車,右輪掛上倒檔,踩油門向左倒車,結果這次油門踩過了,坦克在原地轉了壹圈半才調正車頭,我滿頭冒汗地兩手掛進相同排檔,小心加油,慢慢沖向那棟矮樓。
  “幹得好!”狼人的叫聲出奇的大,感覺不用無線電便能穿透裝甲傳進車內。
  因為技術不過關,我不敢在開車時調整潛望鏡,所以不知道身後有沒有跟著人,但是我卻能看到從遠處正面兩個角度飛來的火箭彈。我心知已不可能躲閃,只能壹面加速度行駛,壹面祈禱車身不要被火箭彈擊穿。剛看見那幾枚火箭彈飛過來,我嚇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第壹反應是四下找門把手,這時候才想起最近的門在頭頂上,還要把炮塔轉個圈才能打開,自己肯定不可能在火箭彈擊中戰車前從這鐵棺材裏逃出去。意識到這壹點,我踩著油門的腿立馬就腿肚子轉筋了。我身體後仰,用後背抵住座椅,坐到自己小腿肚上才壓住了油門踏板,整個身子幾乎都縮進了踏板艙,也看不見潛望鏡了,閉著眼就任車子往前撞吧……
  就在我祈禱不要是自己常用的世界排名靠前的導彈時,便感覺車子像是被大錘狠狠敲了壹記,而我就像個橡皮球壹樣在頂板和底盤間不停上下來回彈撞。
  不知道是什麽東西鉆進了坦克,原本便密閉的車內,空氣似乎壹瞬間被抽空了般,緊接著車載滅火器便啟動了,可等水淋到了臉上,感覺卻像滾水般燙人。身邊壹片液體蒸發的聲音,水氣註滿了整個駕駛室。等車停止了顫動,我睜開眼摸摸自己的腦袋,確定自己還活著後,擡頭便看見被射穿了的駕駛座椅靠背,透過上面的孔洞可以看到彈藥箱和自動裝填機上各有壹個2公分的洞透著光。看著被擊了個對穿的坦克裝甲,我都忘了這車竟然還在跑,直到它撞上了壹樣硬物,才將我從躲藏的旮旯裏撴了出來。瞄了壹眼潛望鏡我發現,這時候車已經撞穿了墻體,沖進了那棟大樓……
  等我哆嗦著從車裏爬出來的時候,回過頭才看到車體外面的高射機槍、探照燈、發煙器什麽的全被炸飛了,披掛了反應裝甲的炮塔和前裝甲被鉆出兩個大洞,壹股股的水霧氣從車裏向外噴著,整個坦克看上去就像個剛燒開的大茶壺。
  “誰讓我上的車?媽的!”我扶著履帶艱難地挪了兩步,沖周圍跑過來的人罵道。
  “妳自己主動的!”看著被炸得四面漏氣的坦克,屠夫也嚇了壹跳,趕忙湊上來打量了壹下我全身,看有沒有掉什麽零件。
  “那妳就不攔著我?”我摸了摸褲襠,有點濕。
  感覺腮幫子發癢,我伸手就摸臉,屠夫壹把沒攔住,手指剛按下去我便痛得直叫喚,原來臉上被高溫液體燙出了壹大片水泡。
  “我哪知道妳那麽積極!”屠夫伸頭向車裏看了看,“妳真是幸運!這車裏的炮彈全打空了,不然沖著彈藥箱上高溫變形的彈孔,發生瞬爆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什麽鬼東西,竟然能把裝了反應裝甲的T72打個對穿!”看著裝甲車凹陷處兩指寬的孔洞我不由得奇怪起來,“還差點燒死我!”
  “可能是專破反應裝甲的聚合型彈頭爆炸產生的聚能金屬射流吧!”先鋒扛著火箭筒從我們身邊跑過,拍了拍我的肩膀道,“那東西頭上有聚能針,爆炸後能將所有能量聚在壹點上,產生高溫高壓,像激光壹樣擊穿坦克裝甲。”
  “媽的!找到是誰打咱們了嗎?”聽不太懂他說什麽,但想到剛才的死裏逃生我就恨得牙根癢。
  “估計這算是壹個吧!”屠夫手指著被T72撞塌的樓板壓扁的壹具屍體說道。我低頭看了壹眼,是個白人,穿著俄羅斯軍用迷彩衣和戰術背心,手裏拿著SSG69狙擊步槍。順著這人倒斃的方向往前看,就見無數的殘缺不全的屍體鋪滿了寬敞的走廊,但大多穿著工作制服和純綠色的軍裝,只有此人的服裝與眾不同。
  “沒有古蘭經,沒有真言護符和其它伊斯蘭飾物。”先鋒翻了翻死人的內衣後搖搖頭道,“這人不像是車臣來的聖戰者。”
  “看了半天妳就得出這麽個結論?”我用譏笑的口吻說道。
  “怎麽了?”
  “這個男人帶著金戒指,伊斯蘭男子不帶金飾。”
  樓上不時傳來陣陣槍聲,上去查人的狼人他們突然在無線電中喊道:“有人下去了!”我們擡頭看去,就見電梯間壹陣數字閃過,果然有人乘電梯快速地下降。
  “攔住他們!”騎士領著快慢機等人啟動了另壹部電梯,我守在電梯口看逃跑的人在幾層停。就在這時,忽聽上面的樓梯間響起劇烈的爆炸聲,接著從電梯間傳來壹陣限速制動器磕打止動齒的聲音,電梯帶著風聲掉進了電梯指示器上沒有標示出來的地下樓層中。
  見此情形,我們放棄原來的計劃,撬開門鉆進電梯道,順著電梯維修梯追至地下,落在那個摔變了形的電梯間中。裏面五名伊拉克軍人已經被電梯沖力摔成了重傷,正睜著迷離的血眼打量著我們,眼神中帶著生存的渴望和乞求。
  腳下的血漿越積越厚,狹小的空間中彌漫著腥濕的氣味,逼得人喘不過氣來。突然,背後的電梯門打開了。我們大部分都是背對著門在檢查地上的死傷者,聽到門板抽動的聲音扭頭壹看,頓時全都手忙腳亂了起來。幾乎是同時,電梯門外也發出了壹陣深吸冷氣的聲音。壹陣金屬撞擊聲後,黑乎乎壹排十幾只槍管對準了我們……
  這時候我們才發現,原來這電梯外是壹個電梯大廳,對面也是壹排的電梯,其中正對著我們的那間電梯門剛好打開,裏面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端著SR47突擊步槍正好對上了我們的眼神。雙方俱是意外地壹楞神,然後來不及細想,直接憑著本能便開了槍,壹時間兩邊槍聲大作,子彈飛來飛去。我們六個人沒開幾槍,只打倒壹個手裏端著機槍的士兵後,便被對面強大的火力壓到了門的兩側。子彈在電梯的金屬壁上四下亂跳,打在我們的防彈衣上像被人拿棒球棍毆打,不傷皮肉卻動筋骨。
  “天殺的!”屠夫不敢動彈,用腳尖挑起地上死人身邊的RPG18“蒼蠅”火箭筒。
  “妳瘋了?”我想拉住屠夫,可是我們中間隔著條“子彈河”,我只好大聲叫道,“這麽小的空間,尾焰會燒傷人的。”
  “是燒壹下,還是等對面的導彈打過來?”屠夫將雙手高舉過頭頂,去掉火箭筒前面的封蓋,打開保險,拉出內筒,豎起瞄準具,手按在發射鈕上,扭臉看著身後擠得臉變形的同伴,用眼神詢問道。
  “炸死那幫混蛋!”後面的所有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都非常明智,紛紛拉高衣領摁低頭盔蓋住五官。
  “幹他娘的!”屠夫也不敢露頭,看著鏡面壹樣的電梯內壁,確定對面敵人的位置,猛地伸手把火箭筒橫在胸前開了火。炙熱的焰舌從火箭筒的尾部噴出,擊打在電梯壁上,彈射到所有人身上。
  “轟!”由於兩部電梯相隔非常近,對面電梯的爆炸火焰和碎片隨著屍體碎片海潮般湧進了我們的空間。從滿是彈坑的金屬墻壁的反光中看到導彈瓦解敵人陣勢的畫面後,我們幾個邊慘叫邊迫不及待地拍打著被尾焰燒焦的膚發,沖出了電梯。
  對面的電梯已經被炸成了火窟,三名軍人在導彈射進電梯前逃了出來,電梯限制了爆炸的範圍,所以他們躲過壹劫,但仍被挾帶著水泥和鐵片的沖擊波掀翻在地。
  我沖上前壹腳跺翻其中壹個受傷最輕、掙紮欲起的軍人,拿狙擊槍指著他的腦袋,剛想摳動扳機,卻在看到對方的面孔之後,壹下子定格住了。
  “楊劍!”看著對面同樣拿著SR47穿便服的中國男子,我脫口而出。
  我心中的驚訝程度不亞於中了壹槍。楊劍!壹個中國軍人!幾年不見他已經大變樣了,年紀輕輕的他現在已經是上校了。他怎麽會跑到伊拉克來?他和這裏發生的事情什麽關系?他和水鬼等人的死有關系嗎?壹連串的疑問讓我的腦筋抽痛不止。踢開他手邊的武器,看著這個暈倒在地的男人我心中慌亂如麻,手下意識地從口袋裏摸出煙卷叼上,可是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火機,氣得我壹甩手將煙卷摔在地上,圍著這個男人直轉悠。
  現在我知道那個代表我身份的回饋信號是發自誰了。我自用的軍刀只送給過壹個人。那把救過我壹條腿的殘缺軍刀,送給了李明。在非洲那次死裏逃生後,他要走了那把刀,留作紀念了。
  “這小子怎麽這麽面熟啊?”屠夫抱著機槍走到我的近前,看著我遲遲沒有殺掉的活口,問了壹句後突然認出了眼前人,“噢,我想起來了!康哥拉見過壹面的中國人,對嗎?”
  “是叫楊劍吧?”快慢機站在我背後用中文念出了腳邊男人的名字。
  “啊!對,是妳的那個情敵!”騎士拄著槍打量了壹下腳邊的屍體後說道,“這家夥跟這些外國人混在壹起幹什麽?他也叛國了?”
  “幹妳娘!妳才是叛徒!”地上的男人聽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便精神壹振,眼神清澈起來,聽到騎士的話後惱怒地朝他身上吐了口痰。
  “那就是說妳跑到這裏是為公事了?”我本想掏出拾音器按著喉嚨說話,卻發現那東西不知什麽時候被彈片打壞了,於是只好扯著公鴨嗓嘶叫出聲,“中國軍人跑到伊拉克的秘密基地來幹什麽?還擊斃了壹名他國情報人員。”
  楊劍聽到我恐怖的聲音皺了皺眉,等聽清我話裏的內容便是壹驚,然後便緊盯著我道:“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我們是外國使節。這裏是伊拉克政府借給我們沒來得及撤離的人員避難的防空洞。”說著楊劍擦了擦臉上的血水,“妳是誰?妳也是中國人?”這下輪到我糊塗了,這家夥怎麽回事?只是幾年不見,難道我變化有那麽大嗎?竟然認不出我了?
  “老壹套!這說詞簡直是世界通用的標準套路了。妳以為我會信妳?卡利·克魯茲在哪兒?我知道妳跟他們是壹路的。快說!”我蹲到他面前,抽出刀貼著他的臉,扯著嗓子叫道。沒了拾音器的幫助,我要非常大力才能發出和普通人壹樣的音量。
  “我跟妳說的叫卡利·克魯茲的家夥沒關系。我已經說過了,這裏是供外國使節避難的防空洞。我們是非戰鬥人員,妳們侵入這裏是違法行為。”楊劍開始打官腔了。
  “如果是這樣,那妳們為什麽沒有把這裏的坐標給美國盟軍標識出來?不然外面也不會炸成那個鬼樣子了!”
  “我不知道,我剛到。”楊劍壹臉事不關己的表情。
  “那輛T72是妳開來的?妳差點把我們害死。”我回想起這家夥從我們車邊駛過,引來的炮火差點將我們炸上天,不由火往腦門子上沖,走上前壹腳踩在他左小腿上插著的壹塊碎鐵片上,條狀的鐵片經不起我二百斤的重量,刺穿他的小腿後在肌肉裏變了形,痛得他前後彈騰數下,抱著我的腿慘號出聲。
  “不要以為同是中國人,我就不會殺妳。別忘了妳還跟我搶過宛兒,咱們倆是情敵來著呢!”我松開腳,道,“宛兒也來了嗎?”
  “宛兒死了!”楊劍聽我提到宛兒,壹下子悟出了我的身份,眼角抽動,怒視著我咬牙切齒地吐出四個字,“妳是刑天!”
  “什麽?怎麽會?”我楞住了。上回在非洲分別的時候她差點把我搞得神經分裂,可是我並不恨她,那時候她還活蹦亂跳的,怎麽才幾年就死了?
  “都是妳的錯!”楊劍憤怒的表情似乎表示現在被審判的人是我,“妳毀了別人的幸福,自己卻想生活在甜蜜中?老天爺是公平的!”說完,他哈哈壹陣狂笑。
  “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妳都知道,那妳壹定知道那個叫海蒂的女人是幹什麽的。”我抓到他話中的尾巴,顧不得追問宛兒的死因,壹把捏住他的下巴道,“妳舅舅來了卡利·克魯茲也知道,難道這麽做是上面授命的?”
  “沒有什麽上面!這裏就我和幾個留守的工作人員。”楊劍雖然感情波動非常大,但卻沒有迷失,聽我壹問話馬上把嘴咬得死死的。
  “跟我玩花招?妳舅舅李明他是不是壹直帶著我送給他的那把軍刀?”我看著楊劍道,“那把刀子裝有我們狼群的追蹤裝置,雷達顯示那把刀子就在這下面,跟我們被劫持的隊長在壹起,妳和那些攻擊我們的人脫不了幹系……剛才被妳們打死的那個女人是幹什麽的?她正要告訴我們如何找到這個不顯眼的地下入口,就被壹個白人士兵打死了。那家夥的穿著裝備和妳帶領的這些人完全相同。咱們明人不說暗話,別告訴我這是妳們掏錢雇傭的保鏢,跟妳們完全沒有關系。沒有哪支無政府背景的武裝敢跟美國作對!”
  “我不知道妳在說什麽。我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既然妳不相信,那我也沒有辦法。”楊劍還真是嘴硬,雖然身上疼得嘴唇都咬破了,仍壹臉輕松地笑了。
  “我只想知道那個被妳們打死的女人是哪國的?”剛才那個女人被壹槍爆頭,我心裏就是壹顫,這女人壹死,我找誰要我兒子去?
  “首先我們沒有殺人,其次我剛到這裏,並不了解妳說的那個女人,最後這裏有很多外國滯留人員,就算我不是剛到,也無法確定妳說的那個女人是哪國的。”楊劍知道我們沒有時間審問他,抱著必死的覺悟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話。他剛說完,在遠處查看的美女便對我們揮了揮手,指了指面前的壹部電梯。
  “怎麽回事?”我們勉強拖著楊劍走過兩間電梯大廳中間的十字通道,來到那部電梯前。
  “這是下去的路!”美女指著這部電梯對大家說道。
  “妳怎麽知道?”騎士看了看周圍幾十部模樣相同的電梯門疑惑地問道。
  美女摁了壹下電梯下行鍵,門壹打開,壹具穿著白衣大褂的屍體正倒在電梯裏的地毯上。紫紅色的臉和嘴角流出的血水,明眼人壹看就知道這家夥是怎麽死的,也明白這屍體是從哪裏來的了。邊上的楊劍看到屍體後臉色先是壹變,但馬上便換回了先前無所謂的表情。
  “讓我假設壹下,妳不知道這人是染上病毒死的!”楊劍驚訝的表情正好被我逮到,我忙不叠追著他的情緒發問。
  楊劍沒有說話。
  “妳同樣不知道,我們這些人也染上了這種病毒!而且是被壹群開著卡車四處亂轉,冒充建築工人的歐洲傭兵感染的。而那群歐洲傭兵正好也跟這個穿白大褂的家夥掛著同壹家公司的胸牌。”屠夫架起楊劍讓我對上他的眼睛說話。
  楊劍還是沒有說話!但他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我知道他此刻的內心正在激烈地鬥爭著。
  “妳肯定也不知道,這病毒在四到五天內便能致命!我們還沒有死,這家夥已經掛了,說明病毒是從這裏擴散出去的。”說到這裏我話鋒壹轉,“如果妳舅舅和妳的同伴在這裏或曾在這裏,而妳從沒有聽他提起抗病毒血清這個詞……那妳最好在心裏祈禱他們沒有亂跑!因為他們到哪兒,哪兒就會成為疫區!”
  “真的?”這句話的效果立馬顯現出來了,楊劍渙散的眼神瞬間聚攏成束,直插進我的雙目中。
  “當然!妳以為我們是怎麽說服那個女人的?送葬者感染了這種病毒已經全軍覆沒,我們是下壹個,如果我們找不到血清的話……”說到這裏我看了看電梯裏的死屍,補充道,“如果有血清的話!”
  “地下七樓!”楊劍的話剛出口,屠夫和先鋒便搶步走進電梯,去七樓打探情況。而我們則向樓上的兄弟打了個招呼,讓他們守住上面,壹有動靜便通知我們。
  電梯門口,我看著快慢機用槍頂著的楊劍,而大家則都看著我。全都沈默不語。
  “宛兒她是怎麽……”在這種帶著怪異氣氛的沈默重壓下,我突然想起先前楊劍說到的關於宛兒的消息。剛才因為他語帶瑕疵,所以我繞過了這個問題,現在想起來,心頭不禁壹陣酸楚。
  “家族性高膽固醇血癥。十歲左右,膽固醇指數已相當於四五十歲的老人。十四歲便得了冠心病,衰老和死亡比普通人要快十倍。這是壹種沒有根治辦法的絕癥,還好她發現得早,不間斷地服用降脂藥拖延血管的衰老。如果不使用換血的辦法,她根本活不過二十歲。”楊劍的話太令人震撼了。
  “那當初……”我想起當初我向她示愛時她為難的表情,如果她從小便得了這種怪病,應該更希望享受生命才對呀。
  “這種病有個癥狀,便是會在身體各個關節部位出現壹種黃瘤,正是由於血漿膽固醇的異常增高在身體組織內過度淤積所致。雖然可以用手術清除,但仍會留下疤痕。而且……她的心臟非常脆弱……也經受不了……過強的刺激。”楊劍說到這裏眼淚流下來了,“從非洲回來後,她便壹病不起了。第二年便……”
  聽他壹講我腦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她穿著長袖白紗裙戲水於滇池旁的清瘦身影。原來她靜若處子的氣質背後竟然還有這樣壹個悲傷的故事。
  “兄弟們,妳們可要下來看看這個……天殺的!”屠夫在下面不知道看到了什麽,突然驚慌地喊道。這在他可是非常少見的情況。
  壹群人莫名其妙地鉆進電梯,下到楊劍所指的樓層,電梯門剛打開壹條縫,我們便看到正對面簡易堡壘中壹挺12.7毫米的NSV“巖石”機槍,如果不是因為屠夫已經下到這裏,我差點直接撲倒在地上。我回頭瞪了楊劍壹眼,早就該想到這家夥沒那麽容易被說服,他相信了我們的故事,但仍不放心,便讓屠夫他們做了問路石,如果他們被襲擊,便說明這裏的人活得好好的,那他自己的人便沒有我們聲稱的那麽危險;如果沒有遭襲,便說明這裏的衛兵已經死了,連看門狗都掛了,那裏面的主人也就離死不遠了。
  還沒出電梯,便看到門外的地板上躺滿了人,多半已經死掉了,只有少數處在昏迷狀態中,躺在地上抽搐著,壹看癥狀就知道跟惡魔他們壹樣,看來這裏的守兵比那批塞爾維亞人更早染上了病毒。
  出了電梯我總算明白屠夫為什麽吃驚了,原來這層地堡是啞鈴形,兩排電梯的盡頭是偌大的空間,足能放下十多輛坦克,現在則堆滿了屍體,看上去最少也有上千人。
  “自從盧旺達後,我就再沒見過這種大場面了!”看著眼前各色人種、各種服飾的人山,先鋒搖著腦袋感嘆道。
  “現在妳相信了!”我沖傻了眼的楊劍撇撇嘴,“看來妳們和卡利的關系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鐵嘛!哪個門可以下去?”
  楊劍可算醒過神來了,用不著我們逼問,跛著腿小跑著在前面領路。踩著無數半死之人的身體回到那個重機槍堡壘前後,楊劍跑進機槍位,不知道在哪裏摸了幾把,竟然拉出壹個手桿,完了又帶著我們沖回了剛才乘坐的電梯。沒想到這破地堡的設計竟然這麽狡詐。
  “告訴我,那個被妳們打死的女人是幹什麽的?”電梯繼續向未標識的樓層下降,趁楊劍心神大亂之際,我又開始逼問。
  楊劍猛地扭過臉看著我,圓瞪的眼睛似乎在斥責我,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種無關生死的問題。
  “我需要知道我兒子的死活!”說到這裏我心中壹動,“妳舅舅帶著我的軍刀,我可以通過雷達查到他的位置。妳知道建築藍圖,我們合作的話,可以快壹點帶妳找到他!以他們的身份來看,回國以後接觸到的肯定不是壹般人,要是傳染開了……”
  “妳這個混蛋,竟然這個時候勒索我!妳知道現在的情況有多嚴重嗎?妳……”楊劍握著拳頭在我腮幫子跟前晃了幾晃,最後壹拳砸在金屬按鍵盤緩慢閃動的數字上,喘著粗氣說道,“妳要知道……那可是妳的同胞身處險境。”
  “是嗎?我也是妳的同胞,妳怎麽沒想到幫我壹把?”看著這個只講壹面理的家夥,我強忍住摑他壹掌的沖動,“既然妳跟伊拉克政府關系這麽好,那妳壹定知道我被捕的事。妳看著我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看著我新生的兒子被綁架,看著我女人槍擊我後離我而去,那個時候妳想到過幫我嗎?妳舅甥倆都知道我的手機號,哪怕壹條短信幾個字,我都會感激終生,願意傾家蕩產地報答妳,妳們有提過壹個字嗎?那時候妳們有把我當同胞嗎?有嗎?!……”吼到這裏,我想起了胎衣未退便經歷生死的兒子和傷心離去的Redback,忽然悲從中來,緊咬牙關咬破舌尖才忍住殺掉他的沖動,“現在,我也不是妳的同胞,只是個嗜血的傭兵!……”我掏出手槍指著他的腦袋道,“如果妳不告訴我那個女人的來歷,我便在這裏殺了妳!我才不在乎妳舅舅能闖出多大的禍事,反正我們已經找到了下到地底的路……”
  “妳……”楊劍緊閉著嘴還想拖延時間,這時屠夫突然壹腳踢在了鍵盤上的緊急暫停鈕上,電梯壹陣搖晃剎住了車。
  “妳看到了樓上的景象,再不說耽誤了時機,永遠失去說話機會的將不只是妳壹個人,妳要知道這些!”我扳開MK23的擊錘咳嗽起來,壹陣撕心裂肺的疼痛過後,我感覺到舌面上湧出壹條熱流,血水順著牙縫流出我的嘴角。
  “狗雜種!”知道再也躲不過,楊劍看著我的槍口,終於說出口,“那個女人來自法國,為壹個叫泰勒夫人的女人工作。”
  “那個賤人!”聽到搶走我兒子的竟然是天天跟我們稱兄道弟,甚至在Redback臨產前還打電話過來,表示願收我兒子為教子的女人,我真恨不得肋生雙翅飛到馬賽,生生活劈了這老雞頭。
  “我兒子呢?”我知道有更重要的信息要聽,便強忍下了胸中燃燒的怒火。
  “有個什麽將軍打電話來拖住了她和卡利·克魯茲交易的行程。自那之後,我便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孩子。”
  “什麽將軍?”我壹把揪住眼前人的衣領緊張地問道。
  “不清楚,反正就是法國的將軍。”楊劍搖搖頭,“我們只是合作關系。那些是他們的秘密,亂打聽是做我們這壹行的大忌。”
  “做哪壹行?”這回換騎士發問。在騎士咄咄逼人的眼神的註視下,楊劍把頭低了下來,但沒吭聲。
  “妳沒有時間跟我們較勁。”騎士看了壹眼手表說道,“希望妳的夥伴不是要離開伊拉克……”
  “……”楊劍努努嘴,淚水順著眼角流下。“美國中央情報局擁有壹個非常有意思的數據庫,這個數據庫有俄國和所有歐盟國家的武器數據參數,而這些參數則來源於壹個叫‘采集者’的秘密組織。這個組織通過各種手段,偷、搶、買、換,將俄羅斯和歐盟的武器圖紙和數據搞到手,然後提供給軍工來分析其缺點和先進技術,從而發展相對的制約性武器和施夷之長。美國人稱這個巨大的組織為俄羅斯東歐武裝力量分析系統,其他國家則稱他們為‘軍工盜賊’!……”
  “所有事情都有雙向性!”騎士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所有人心中的疑惑都解開了。原來這些人竟然是武器技術情報收集員,不用說,是來自與美國相敵對的政府。從開戰到現在,我們被超越伊拉克政府能擁有的高科技武器襲擊,不斷地有阿帕奇被奇怪地擊落,坦克被擊穿……那些跑來跑去的重型運輸車隊上裝的是什麽,已經不言自明了。
  “通知刺客他們小心追兵!”屠夫讓DJ通知上面留守的其他兄弟,結果DJ忙了半天,才壹臉無奈地說道:“太深了!這建築幹擾還大,聯絡不上地面的兄弟。我們必須要有天線接口才行。”
  “那我們快去快回!”屠夫移開抵在緊急制動鈕上的腳,電梯恢復了運行。下降了幾十米後,我們便到了地堡的核心。電梯門壹打開,我第壹眼便看到正坐在靠椅上出氣多進氣少的隊長,小貓和醫生則分別靠在壹張貴妃椅上,還有幾個人也分坐在大廳裏。出了電梯擡頭看,可以發現這裏是壹個巨大的天然洞穴,墻壁被加固過了,縱橫交錯的鋼筋和混凝土大梁支撐起來的天頂雖然粗糙,但看上去卻十分的堅固,大廳沒有任何精細的裝飾,到處是金屬和玻璃,看上去就像個巨大的車間。但更令人害怕的是電梯對面金屬墻上竟赫然印著核能輻射的黃黑色標誌。
  “這是防空洞?妳家防空洞比外面還危險?”我們看著楊劍像看蠢蛋壹樣。這分明是個核能實驗室,怪不得挖在這麽偏僻的地方,還在這麽深的地底。
  楊劍現在能走動了,轉了壹圈便瘸著腿拄著半根伊拉克國旗桿,走到壹扇自動門跟前,輸入密碼後打開門鉆進了密室。快慢機沒有跟進去,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監視著屋裏楊劍的壹舉壹動。
  顧不得環境的詭異,我們趕緊跑上前去解開隊長的繩索,卻發現他老人家的病癥已經非常嚴重了,臉色茄紫,看樣子肺部已經化膿沒有辦法呼吸了。小貓倒是還好,只是肋骨斷了,病癥沒有那麽嚴重。
  醫生給小貓檢查了壹下,馬上跑到隊長跟前,看了壹眼後忙從我胸前拽走醫療袋,掏出針頭皮管做起了肺引流。看著灰黃帶紅絲的膿水流進真空袋裏,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劇烈咳嗽起來。過了好壹會兒隊長的呼吸才稍稍有了些起色。
  “完了,完了!”楊劍失魂落魄地從密室裏走出來,頹然跌坐在翻倒的椅背上,抱著腦袋喃喃自語道。
  “死了?!”我正四下打量這個擺滿精密儀器的車間,意圖尋找出監視者的攝像頭位置,見他出來,便不經意地問了句。
  “沒有!”楊劍從口袋裏掏出壹部衛星電話,可才看了壹眼,便氣急敗壞地將它砸了個粉碎。
  “沒有不好嗎?”我看著屠夫他們四下探尋著出口,降到這壹層後便只剩下壹個電梯門,看來進出是通過它了。我們早有心理準備會掉進別人設好的圈套中,可是自投落網不代表我們就會束手就擒,來時的路上我們便做出了要拼個魚死網破的對策。
  “刑天,妳個王八蛋!在傭兵界也混了這麽多年了,裝什麽糊塗?!”楊劍說到這裏突然想到了什麽,沖到我面前壹把揪住了我的衣領吼道,“妳不是有我舅舅的實時坐標嗎?在哪兒?快給我!”
  “抱歉,我騙了妳!”失去了天才的技術支持後,我們已經得不到隊長還有我自己的身份標識信號了,不然也不會摸索得這麽辛苦了。
  “什麽?!”楊劍聽到我的話先是壹楞,然後大怒,揮拳便欲對我動手,這時就見壹直跟在他後面的快慢機伸出狙擊槍管在他小腿的傷口處外露的金屬片上壹搗,楊劍便如同遭電擊般癱倒在地上。
  “刑天,妳個王八蛋!妳可知這下害死了多少同胞嗎?”楊劍沖著我咬牙切齒地喊道,最後氣沒地方撒,竟然伸手捏住腿上的鐵片硬拽了出來,痛得他幾乎忘記呼吸,整個人定住半晌,才抱著腦袋呲牙咧嘴地呻吟起來。
  “哼,妳少在這兒給我唱高調。妳那麽絕情地對待我兒子,我為什麽要幫妳?同胞?難道比骨肉還要親嗎?”想當年我也是救過他壹命的,卻換回了這樣的待遇,如果不是還用得著他,我早就壹槍把他斃了。
  “骨肉!嘿嘿……”楊劍聽到這裏猛地擡起頭,滿臉興奮地盯著我。張嘴正要說什麽,突然間,就見標有核能標誌的那面墻飛快地沈入了地底,壹群手裏拿著家夥的人影從對面冒了出來。
  嘩拉壹陣響動後,我們雙方同時舉起槍瞄準了對方,連躺在地上的小貓也從DJ懷裏抽出了MP7指向對面。
  “什麽人?”我剛要扣動扳機,對面突然傳來壹聲大喝。說話人雖然講著蹩腳的英語,但他充滿力量與威懾的聲音卻如同雷擊電劈壹樣將我轟楞在當場。
  “哥!”我大叫道。對面沒有人回答,剛才發出問話的聲音陷入了沈默,兩群人都滿臉緊張卻眼帶遲疑地看著站在中間的我。
  “哥!是我,刑天!”我迎上對面數十道投來的眼神中最閃亮的那雙眸子,驚喜地喊道。
  “小弟?”雖然對面傳來了這聲親切的稱呼,但那張抹了迷彩的剛毅面孔上仍浮現著不解和遲疑。
  “大哥,是我呀,我是小天!”我拿著槍剛向前邁了半步,對面上揚的槍口便立即壓到了我的身上,逼得我不得不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上。
  “小天?”我哥站在對面的人群中,上下打量了我半天仍舊遲疑地問道。
  “哎!”我趕忙應道。
  “妳怎麽變成這個樣子?妳的聲音……”我哥終於說出了心中的疑惑。看來楊劍沒有認出我並不奇怪,連我親大哥都認不出我來了。難道這幾年我真的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嗎?我納悶地摸著自己的臉,可是觸手生疼的水泡和燒傷讓我意識到,原來電梯裏的火箭彈尾焰不光把我熏了個滿臉黑,還灼傷了壹塊,怪不得我哥認不出我來。如果給我壹面鏡子,估計我自己都認不出自己了吧。
  我哥看到我雖然驚訝但並不意外,他似乎已經心裏有所準備會遇到我。
  “哥,妳怎麽會到這兒來?”看到他的反應,再聯想到楊劍交待的身份背景,我突然回想起前些天監視卡利·克魯茲的住所時,卡利·克魯茲對那個奇怪的巴基斯坦人提到非常希望下次見面時見到壹個他渴望壹會的人,難道就是我哥?
  “工作!”我哥雖然認出了我,可是槍口仍沒有放下,直指屠夫。而屠夫他們也沒有放松,兩邊人就那麽隔著實驗室互相指著。
  “工作?”我回頭看了壹眼不敢正視我的楊劍,繼續盯著眼前這個親人相逢壹點激動之情都沒有的軍人道,“妳知道妳在誰的地盤上工作嗎?知道他和我什麽關系嗎?”
  “知道!”雖然和我說著話,可我哥的眼神卻壹刻也沒離開屠夫和快慢機他們幾個人身上。
  “知道妳還來?”我端著槍張嘴罵了起來,“妳是不是當兵當傻了?拿自己的命不當命嗎?妳死了,爹媽怎麽辦?”
  “當兵報國是我的職責。如果都畏首畏尾,那誰還敢扛槍打仗?國家的利益由誰來謀取?”我哥的話在我十多年的求學生涯中也是奉之真理的,可是現在聽著,不知道為什麽,就是感覺有點刺耳。
  “哥,人家可是拿妳換東西,送妳來受死的,妳知道嗎?他們是想拿妳對付我的。”我感覺我哥似乎跟我說的不是壹回事,不會是有人把他騙來的吧?
  “我當然知道,妳們隊長便是我抓來的。”大哥的表情看不出壹點尷尬,似乎這是理所當然的。
  “李明派妳這麽幹的?那老小子呢?讓他出來!”我沖著周圍的監視器罵道,“李明,妳個王八蛋!卡利那個死變態搶了老子兒子,妳又要害我哥,難道我們壹家人死光了,妳能得到天大的利益?妳給我出來!”
  “妳兒子?”我哥站在對面楞住了,“妳有孩子了?”
  “放肆!”他話音剛落,從對面人群傳來的叫罵聲便將他的聲音蓋過了,“小屁孩子吃屎了?嘴這麽臭!”
  “操妳媽!”我們這邊的人也用槍指著對面叫罵起來,“再叫就他媽的罵人了!不滿意?不滿意忍著!操!”
  “別吵了!”楊劍夾在中間聽了半天,突然伸手大聲制止兩邊的叫罵,“我們兩邊沒有仇恨只有誤會。現在大家面臨著同樣的威脅,首要事項不是互相爭鬥而是同力自救。”他是中方高階軍官,說話有極強的權威。令行禁止,壹句話說完,對面連我哥也頓時收聲,全都靜靜地看著這邊。我身後的兄弟又罵了幾句,見沒人還擊,也興味索然地停嘴了。
  “刑風,李明將軍呢?”楊劍這麽壹說,我才知道原來李明也已經提到了少將銜上了。
  “將軍去送貨,走了!”我哥看楊劍沒有顧忌地提起李明有點吃驚,看了看我,然後不情願地說出了口。看他這副樣子,我心中難受無比,從來沒想到有壹天自己的親生哥哥會對自己有所顧忌。我感受到了壹種隔閡,細微卻又如天塹般難以逾越。
  “該死!快聯絡他們,不要讓他們回去!”楊劍仍在我手裏,可是說話的時候又恢復了自己在部隊時的感覺,“卡利·克魯茲呢?”
  “我們在80米的地下,天線已經被毀,跟他們失去聯系好壹會兒了。”我哥滿臉疑惑地看著楊劍,“卡利·克魯茲先生就在隔壁,他安排我們在這裏等妳。發生什麽事了嗎,長官?”
  “他們被感染了致命的疫情,誰接近他們都會死的!”楊劍說到這裏,用目光將對面他熟悉的部下打量了個遍,最後失望地喃喃道,“如果回了國……那……肯定會傳染開的。”
  “這樣才能達到我們的目的!”突然壹陣嘶啞的笑聲響起,天頂壹側的鐵板慢慢地升起後,畫家推著卡利·克魯茲出現在防彈玻璃後面,“歡迎各位!”
  “沒想到妳竟然陷害我們!”失魂落魄的楊劍回過神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沖卡利·克魯茲罵道,“妳跟狼群有仇為什麽要陷害我們?妳要什麽我們給妳什麽,甚至連張破桌子都找法國人給妳千裏迢迢地運了過來。為什麽?”
  “這是我同美國人的協議,他們要所有偷取了他們情報的人付出代價。”卡利·克魯茲笑了笑,沖我揮揮手,“猜猜誰做的中間人?”
  “他雖然也很有挑戰性,不過最後……”畫家搖著腦袋,手裏轉動著壹把軍刀,那是扳機的武器。這還用猜嗎?“他說出來後便知道自己回不了頭了,於是就回舊老板那裏全心全意地服務大眾去了。從壹個極端到另壹個極端,人心總是最難測的東西!”畫家嬉笑著沖我指了指,繼續道,“感覺自己背叛了妳們,沒臉再見妳們。可惜,妳錯過了這場好戲!”
  “但是我們驗證過妳給我們的情報,是真的,為什麽?”楊劍看著卡利·克魯茲,壹臉的不解。
  “我和妳們的條件便是用刑天的哥哥來交換妳們破譯的加密法則和暴露的情報人員,這跟美國人沒有關系。妳們做到了!我也是個守信用的生意人。”卡利·克魯茲做事的方法讓人充分感覺他的心理已經極端不正常,“美國人送來的兩張總統赦免令和壹支針管,本來只是讓我給研究人員用上,我覺得這東西如果用來對付妳們,肯定比真刀真槍來得容易,於是就挪用了壹點,希望他們不會介意!”
  “反制措施!”小貓在後面解釋道,“保證自己的情報到不了活人的手裏。”
  “我看妳倒是沒有得這破病!”我明知故問。
  “當然,我們有血清。美國人如果光送病毒來的話,還怎麽表示他們的誠意呀!”卡利·克魯茲陰森森地笑著,“妳不用套我的話,讓妳們知道了也無妨,那東西就在那上面掛著。”
  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壹個信箱模樣的方盒子掛在實驗室的墻上。
  “別動!”屠夫突然叫了壹聲,本來準備去夠那個箱子的壹個士兵被他用槍逼住了,“慢壹點!打開箱子,然後後退到壹邊。”
  “那個箱子裏面有只夠七個人用的血清,真是不好意思!”卡利·克魯茲沖著我們得意地笑了笑。
  “讓我們自相殘殺就是妳的意思?”我們互相對視了壹眼,這麽少的血清,就是只有我們壹支隊伍在這裏都不夠用,更不要說還有我哥他們。兩邊同時意識到這壹點後,原本因為同是受害者而稍微緩解的形勢立馬又嚴峻起來,槍口壹個個又端得筆直。
  對著哥哥的槍口,我百感交集,現在的情況讓我怎麽辦呢?壹邊是親生兄弟,壹邊是血肉同胞。我們都知道,現在不是對峙的時候,誰先開槍誰沾光,可是屠夫竟然還沒有下令,已經算給了我天大的面子。可是背後這麽多兄弟,我不能因為壹己之私而把他們全都送進地獄。我能看到對面哥哥的目光中也滿是痛苦的神色,責任讓他也沒有選擇權!
  就在這時身邊的墻面突然傳來連續的震動,周圍的擺設和物件紛紛倒地。
  “怎麽回事?”大家看著頭頂上晃動的吊燈,希望不是頭頂的地表建築受到攻擊,不然這麽深的地下都能感受到震動,那上面的爆炸強度簡直難以想象。
  “轟!轟!”突然間邊上的墻壁中傳來幾聲巨響,隨之翻開的活動窗嚇了我們壹跳。定睛壹看,原來是面巨大的電視墻,上面壹片焰塵翻騰,長焦鏡頭拍攝下,幾架阿帕奇直升機正懸停作業,機炮拉出的火線和導彈的光暈密布在夜視儀拍攝的綠色天空上,爆炸聲中無數建築摧枯拉朽般倒下。畫面在鏡頭的切換下不斷變化著,雖然背景昏暗,但結合頭頂傳來的震動,任何人都能猜測到被攻擊的是我們頭頂的建築。美國人最終還是追到這裏來了。
  “天殺的!天殺的!”騎士兩只眼在瞄準鏡和電視屏幕之間快速來回切換。上面的兄弟即使有防紅外探測軍服掩護,但在這種火力的攻擊下不死也得傷,唯壹的希望是這些家夥比直升機提前行動,早早地逃離了建築區。
  “咳!咳!……”躺在地上的隊長看到電視墻上的畫面和騎士的反應後,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過於急切地想向我們印證猜測,結果壹激動嗆了口血,直接把自己憋暈了,嚇得邊上的醫生又好壹陣忙活。
  “我們需要血清!立刻!”醫生擡起頭,那絕望的眼神便是對我們最直接的命令!
  “開槍!”我和我哥同時向對方射出了第壹發子彈。我腦中只有壹個想法,我射也許還能偏過要害。但這個念頭還沒理順,子彈已經擊中了大哥的左肩,而我的腹部也中了壹槍,巨大的力道直接把我掀翻,腦袋重重地磕在了邊上的貴妃椅上。劇烈的撞擊讓我眼前黑白閃動,差點暈過去。
  撲通!撲通!身體倒地的聲音不斷在我身邊響起。我暈暈乎乎的,但知道每壹聲都代表壹個兄弟倒下了,於是躺在地上從腰間摸出手槍來,仰著臉向對面的人影不停射擊,直到壹發子彈打在我的頭盔上將我震暈。
  黑暗逐漸變成壹片白色,我看到母親在哭泣,父親在嘆息,我和哥哥的照片掛在帷幕中間,不斷有人在安慰母親,但每句話都像尖刀壹樣刺在她老人家身上,原本抽泣的母親越加哭得痛徹心扉。那哭聲越來越大,充斥著我的腦海仍不停歇,最後如電鉆般洞穿我的天靈……
  “啊!”我尖叫著睜開了眼睛,正好看到騎士倒在我身邊。
  “騎士!”我把騎士拖到近前,可是從兩眼間便看到了下面的地板,子彈正中眉心,他已經沒救了。
  “混蛋!”我掙紮著起來扭身對著壹個黑發男子便開了壹槍,這壹聲成了整個大廳裏最後壹記槍響。再看時,滿屋子已經沒有能站起來的人了。
  “這下沒人跟我搶東西了吧!”打飛了左臂的屠夫搖晃著站起身來,向實驗室墻上的箱子摸了過去。
  “想都別想!”中彈後便壹直躺在地上沒有人註意的大哥,緩緩地爬了起來,手裏握著把手槍對著屠夫。見此情形,壹邊的快慢機馬上從我腿側抽出壹枝槍管對準了我哥,我忙壓下他的槍管道:“哥!反正妳的人都已經死了,妳還要它幹什麽?”
  “我……”大哥看了壹下身邊已經全都倒下的戰友,回頭怒視著我們幾人,然後堅定地說道,“我要帶回國壹支!”
  “不行!”屠夫數了壹下身後還有口氣的活人說道,“妳以為妳還能活著回去嗎?”
  “哈哈哈哈!我等的就是這壹刻!”卡利·克魯茲拍打著輪椅的扶手,壹臉興奮地叫喊著。防彈玻璃上布滿了彈痕,卻沒有傷他分毫。“太精彩了!”
  “狗娘養的!妳以為我會放過妳?妳以為妳躲在那該死的墻後便沒事?”我抄起身後的狙擊槍,掏出冰凍彈匣裝上,對著那面防彈玻璃便是十槍。子彈碰碎在防彈玻璃上,銀色極凍液呈珠絲狀濺開,粘滿了玻璃表面,像水潑在火炭上壹樣冒著熱氣。我迅速拔掉冰凍彈匣,換上爆炸穿甲彈彈匣,對著滿是冰氣的玻璃墻面來了壹槍。超高溫的金屬椎擊在極凍到發脆的物件上,冷熱相激的結果便是子彈射穿了80mm厚的防彈玻璃,直接掉在了地上。這種防彈玻璃原本可以抵禦14mm口徑裝甲炮,我現在直後悔沒把TAC50背下來,不然127口徑的穿甲彈壹定可以擊斃躲在墻後的混蛋。
  “砰!砰!”暴怒之下,我不停地扣動扳機,防彈玻璃上的彈孔越來越多,就在那面玻璃墻即將崩潰之際,我手裏的穿甲彈打光了,氣得我拔下彈匣狠狠地摔在了面前的透明墻上,引得那兩個混蛋壹陣狂笑。
  “既然我沒希望活著從這裏出去,那就誰都別想得到。”我哥突然出聲,扭頭壹看,就見他正調轉槍口,瞄向了身邊放血清的箱子!
  “砰!”哥看著被打中的胸口,回頭看了壹眼我手中冒煙的槍口。
  “我不能讓妳……”我眼中含淚地看著他心窩流下的血水,我不開槍還是有人會開槍的,“他們也是我兄弟!”我捂著臉伏身在地上,內心陷入崩潰的邊緣,想哭卻發不出聲音,每次抽泣都會引得咳血不止。“哥!原諒我!”
  我哭不是為了心痛,而是因為麻木!我剛剛槍擊了自己的大哥,那個陪我走過十九年歲月,“威逼利誘”我上學,拳腳相向為我出頭,譏罵責打為我成才的兄長。但我心裏卻沒有天崩地裂,也沒有抉擇為難。我只是做了!
  “人性雖然難以琢磨,但可以預測!”畫家的聲音回響在空曠的大廳中,“我就知道在死亡面前,任何親情忠義都是放屁!我這個人的人品雖不算好,可是看到槍殺兄長的逆倫之事發生在面前,還是痛心啊!算了,讓我來維護壹下正義吧!”
  她話剛壹說完,我便猛地感覺壹股怪力傳來,手裏的MK23像長了翅膀似的突然飛上了天花板,PSG1以及G36C被槍帶牽著停在了半空,擡頭望去,地上所有的金屬件都被吸附在了壹塊超大的金屬塊上。電磁鐵!我們誰也沒有想到在這種地方竟然會有這麽大的壹塊東西。
  隨著電磁功率的加大,背帶上傳來的牽引力也越來越強,體重較輕的小貓甚至被吊到了半空中,逼得她不得不將槍帶解開放棄了自己的武器。到最後,我們不只是顧不上自己的武器了,因為壹陣陣劇痛從皮膚下升起。
  “啊!——”狼群幸存的戰士壹個個手捂身軀倒地翻滾,無數刀割般的劇痛從身體內部向外蔓延。越是強壯的士兵叫得越是慘痛,首當其沖的便是我和屠夫。
  我趴在地上無力地翻滾著,看著自己胳膊上的皮膚成尖尖狀突起,然後壹個個小小的金屬碎片鉆出皮肉,帶著血花投進天頂上巨大磁體的懷抱。天殺的!我繃緊全身的肌肉想壓制住這些向外蠕動的金屬爬蟲,因為失敗的結果便如DJ壹樣,被肚腹內的殘彈由裏向外打個洞穿。想起我曾經受過的傷,光是紐約廢車場炸進我皮肉裏的鐵屑,就夠扒我壹層皮了。
  最終,壹陣解脫的快感在皮穿肉爛的劇痛中泛起,體無完膚的我躺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頭頂的電視屏幕上的空襲已經停止了,大量黑乎乎的人影快速地躥向我們頭上的建築,從美式裝備上可以明顯地看出他們是美國特種部隊。等他們走近了炮火覆蓋區域後,原本悄無聲息的廢墟中,陡然亮起了十數道晦暗的火點。出其不意的來襲,立馬掀翻十多個小心前進的士兵。
  接觸戰開始了,我們應該迅速回援,可是回頭看壹眼背後,倒在地上的大夥已經沒壹個是完整無損的了。加上已經過去將近二十個小時,剛才戰鬥前強提精神壓下去的病狀,這時候也全部爆發出來了,快慢機靠在墻上連槍都端不起來了。
  電視上的畫面頻繁地切換著,不斷有兄弟被亂槍打死,每倒下壹個兄弟,便會撲上來壹個美國兵,從屍體上扯下代表狼群身份的狗牌後,視如珍寶般地放進口袋,然後得意洋洋地拍著胸脯朝同伴們吹噓著。
  最後,畫面定格在了靠在墻角的惡魔身上,這家夥睜著眼睛耷拉著腦袋,眼看已經沒有了氣息,可是他手指仍死摳著扳機,沒有壓制的槍口像野馬壹樣上下跳竄,打中的不光是靠近的士兵,連自己的腿腳都已被打得稀爛……
  直到壹名軍官用散彈槍從側面壹槍擊中惡魔的肘彎,連胳膊帶機槍壹齊打飛,才停住了這瘋子的“最後反抗”……
  失敗!第壹次,我腦中把這個字眼和狼群聯系在了壹起,隨之心中湧起的沮喪甚至壓過了對死亡的恐懼。
  突然間,屋內的燈光熄滅了片刻後復明,似乎地堡供電系統受損導致了電壓不穩。頭頂上被電磁鐵吸去的武器壹股腦地砸回到地面上。
  我擡頭望向那片卡利·克魯茲藏身的玻璃,卻看到了壹幕令人詫異的景象:站在卡利·克魯茲身後的畫家竟然掏出刀子割斷了正在興高采烈的木乃伊的喉嚨。震憾和驚訝過後感受到的便是看著仇人斷氣的痛快,可當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手刃那個混蛋後,痛快馬上又轉成了痛心的遺憾。
  “戲妳也看完了,爽也爽過了,該上路了!”畫家向後扒著已經被割斷的腦袋,對正卡利·克魯茲的臉說道,“妳竟然相信那壹紙赦狀,電影害死人啊!希望如妳所願,保留了最美好的畫面。”說完這個女人給了我壹個飛吻,“我有點喜歡這個家夥了!食屍鬼,妳可真是個塑造靈魂的偉大工匠呀!我要走了,保重!導彈過後美軍就會來進行生化清理。如果妳死不了,說不定我們能在關塔那摩見個面。妳可是我的最愛,別忘了!”
  說完,人便摸向那道自動門,到了門前她才發現,那扇門的主電源已經關閉,備用電源只支持手動,她試了半天沒有感應,便開始四下尋找開關的把手在哪裏。
  我悄悄從地上爬起,摸到滿是彈孔的玻璃墻前,將那枚冷凍彈塞進彈道內,然後彈出手腕上銀手鐲裏的暗刃,重重砸在了露在外面的底火上。彈頭沿著既有的彈孔軌跡擦過畫家的臉側,她吃了壹驚,捂著臉回頭看著我,然後輕輕壹笑:““我就知道妳不是個輕易就放棄的男人。可惜,打歪了!虧妳還是個狙擊手!”
  “嘿嘿!”我沙啞著喉嚨笑了。畫家看我笑得詭異,感覺到不妙,趕緊回頭張望,結果正好看到子彈擊中了緊急手動閥。
  “妳……”畫家伸手去拉,被凍得發脆的金屬扳手應聲而斷。斷了的扳手粘在她的手上,被她甩了半天才帶下壹層皮掉落地面。
  “妳哪兒也別去了!”這是個密閉的安全室,除了那扇門,連通風道都是孔狀的。想到這兒我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
  “妳能把我怎麽樣?”女人躲在防彈玻璃後,去摸那個翻板按鈕,希望降下升起的金屬墻板,可是卻沒有反應。
  就在這時,突然從下面升起壹個半人高的密封罐,上面有黃黑色的圓標,看不懂阿拉伯文也知道那裏面是什麽。伴著上升的密封罐,大廳裏響起了卡利·克魯茲的錄音:“妳們都已經註射過血清了吧?放心!那是貨真價實的東西。是不是對未來充滿了希望?是啊!美好的人生又重新展現在妳們的面前。哈哈哈……給妳們半個小時去為希望努力。然後,我給妳們殺殺菌!是不是又害怕了?又絕望了?哭啊,哭啊!”
  大家都閉上眼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想到在最後關頭,還是被卡利·克魯茲這個變態給算計了。
  畫家的表情變化之多,真是精彩極了!最後她氣得拿起刀子對著已經挺屍的卡利·克魯茲瘋狂劈砍起來。
  “這個基地有逃命的後門,保證不殺我,帶我走,我就告訴妳們!”畫家激動地沖我嚷道,“怎麽樣?”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突然有重物摔在了我們下來時的電梯間中,大家紛紛抄起手邊的防身之物瞄向電梯,結果發現鉆出來的竟然是混身血水的狼人,這家夥居然從亂軍中逃了出來,還找到了這裏,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隊長!”狼人瞇著眼睛在地上的眾多人體中找到了隊長,然後拉著哭腔沖到他身邊叫道,“都完了!大夥……”可是任他如何哭喊,隊長躺在那裏都沒有反應,過了好壹會兒,跪在邊上的醫生才緩緩出聲道:“隊長已經去了!”
  大夥聽到這話,都顧不得身上皮穿肉爛的傷勢,紛紛爬了過來,看著已經面色青紫的隊長。
  “這是疫苗!”醫生把手裏用過的針管扔到地上,對我們說道,“不是血清!只能預防,對已感染者無效!美國佬把所有人都騙了!”
  我從電磁鐵下面已經磁化粘成壹團的武器堆裏,扯出壹把彎了槍管的PSG1,跑回玻璃墻前把槍裏的冰凍彈全部退出來,塞進孔腔內,然後用彈匣的棱角砸響,壹發壹發打進對面的密室內。由於彈頭是強化玻璃,子彈擊中物體後直接粉碎不會跳彈,所以開始畫家並不緊張,可等三發子彈在她身邊炸開後,她終於意識到我要幹什麽了,因為她的皮靴已經凍在地面上拔不開腿了。壹發子彈便能讓局部溫度下降七十度,安全室那可憐的風孔根本沒有辦法將積壓的寒氣疏散。
  “這個基地在紮紮湖下,有緊急逃命用的潛艇。”女人哆嗦著叫道,“我知道路,這是妳們唯壹活命的機會了!”
  “是嗎?我們用不上了!”我仰著頭拼命吸氣,可是胸口卻像填滿了實物般,呼吸變得越來越困難。我搖搖發暈的腦袋,舉起沈重的彈匣又砸響壹發子彈,裏面的女人已經凍得說不出話來了。
  “可以的!為了等妳來,我給妳哥註射了疫苗,可以……血清……”女人說到這裏指了指外面,“血清……”然後便沒了聲息。我將最後壹發冷凍彈射進密室內後,看著凍成冰棍的畫家死不瞑目的樣子,不禁笑了:“夏天凍死在中東的沙漠裏,也算世上少有的死法了!”
  “刑天!”醫生看到畫家指的方向後,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顧不得頭暈眼花便撲了過去,“說不定我們還真的有救!”
  “怎麽做?”沒想到最關心這事的竟然是楊劍。這家夥不知從哪兒搞到繃帶止住了血,壹直壹言不發地躲在邊上看熱鬧。
  “這是離心機!”醫生回頭看著大家道,“如果我們有足夠的註射過疫苗的血液,便可以利用它分離出抗體血清!”
  我回頭看了壹眼密室裏已經凍成冰塊的卡利·克魯茲的肉塊和畫家的冰雕,回頭看著醫生:“那兩個玩意兒還能用嗎?”
  “溫度太低了!估計血液都已經凍結了。”醫生說到這裏露出了埋怨的神情,“等她化凍我們就都死光了。不過她說,妳哥註射過疫苗,那……”
  “要多少?!”所有人都瞄向了躺在地上的我大哥。
  “越多越好!”醫生為難地說道,“如果全部取出來,也許能做出夠我們壹半人使用的血清……”
  “什麽?那不行!我哥還沒有死!我沒打中他的心臟,給妳這麽壹抽那就死定了。”我壹屁股坐到壹張破碎的椅子上,腹部的傷勢之重甚至感受不到疼痛。但越來越乏力的軀體已經讓我沒有辦法移動了。邊上的醫生拉開我的手看了壹眼捂住的傷口後,擡頭看了我壹眼,然後便向我哥摸了過去,過了壹會兒,回過臉對我點了點頭。
  “這玩意兒要多長時間才能做出來?”屠夫看著周圍全都奄奄壹息的兄弟們皺著眉問道。
  “24小時?”醫生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說道,“只能做出未經篩選的血清。有效率……要靠上帝幫忙了!”
  “我們沒有那麽多時間了!”狼人指了指頭上的大屏幕,“他們很快便會找到如何下到這裏的方法了!”
  那名帶隊的指揮官早已發現了這個工作的攝像頭,在工兵的幫助下將畫面固定在了當前,看著畫面上顯示的情形,已經瀕死的大夥重又燃起了滔天的鬥誌。惡魔,底火,鷹眼,……所有留守在上面戰死的兄弟們的屍體,都被那些穿著沒標明國籍的軍服的士兵列成壹排擺在廣場的空地上,然後讓履帶裝甲車在上面碾來壓去。那麽多生死與共的浴血袍澤,如今俱在無情的金屬機械下成了肉醬。
  “他們必須為此付出代價!”狼人從那堆槍支裏翻找著能用的武器,嘴裏邊說話邊吐血。
  “別沖……”醫生看著狼人靠在墻角,懷裏抱著雙腿俱斷已經沒了氣息的美女,下半句沒有說出口。這次進伊拉克的意圖到現在已經算全部實現了!無論是誰殺害了水鬼他們,美國人設下的局都套死他們了,而主使卡利·克魯茲已經死於非命。既然找到了血清,就應該以逃命為第壹考量,可是現在,連快慢機都抓著墻紙緩緩站了起來,屠夫更是壹把扯掉連著壹層皮的斷臂摔到地上……
  “我知道地圖能找到畫家所說的那個出口。”楊劍聽到這裏突然插嘴道,“我可以帶妳們出去!不要做無謂的爭鬥。”
  “恐怕妳只是想帶我哥出去!”我冷冷地看著他道,“我哥臉上現在寫著‘藥到病除’的橫幅呢!”
  “我也是為妳們好!”楊劍點點頭,“但這樣可以救妳哥壹命,難道妳不願意嗎?”
  “那好,妳帶他走吧!”得到我的答復後,他剛轉身要走,被我壹彈匣砸在了頸椎上,我看著他死不瞑目的雙眼恨恨道,“我怕我哥到妳手裏後,連腦髓都被妳抽出來當藥!”說完又沖著醫生道,“醫生,把我哥帶出去吧。”
  “醫生,麻煩妳把我們的帶回去!”快慢機從金屬堆中挑出自己的軍刀和狗牌扔給了醫生。
  “沒錯!我們答應過公子哥,要給他們帶血清回去的!”屠夫也給自己打了壹針興奮劑,“讓他們替我享受壹下外面的花花世界。抱歉!我忘了這家夥被打掉了老二。放心,我會給妳爭取到提取血清的時間的!”說完他沖著正在倒計時的輻射罐陰陰地問道,“醫生,如果這東西炸開,大家會是怎麽個死法?”
  “凡是這個山谷中的生物都會血肉腐敗,內臟糜爛順著肛肉流瀉至死!”聽醫生說完屠夫滿意地笑了。他看了看我們這些丟了半條命的人,也知道我們並不想做這樣的選擇,可是事實是我們根本不可能逃離這個地方了。
  “誰來幫把手!”遠處的屠夫回頭沖我們叫了壹句,他已經把那個輻射罐拉到了電梯門口,卻被自己身上灑出的血水滑倒,站不起來了。
  “來了,來了!”狼人親吻了壹下美女的額頭,將她放在貴妃椅上,拄著變形的狙擊槍,攙扶著快慢機向屠夫走過去……
  ※※※
  Microtech雙峰聖甲蟲直出刀
  閉合11.6cm
  全長20.3cm
  刃長8.7cm
  刃厚0.3cm
  手柄軍標6061-T6鋁材,厚度1.22cm,硬化電鍍處理,嵌入防滑材料
  機制自動出刀,自動回膛
  SCARAB(聖甲蟲)是壹把為執法部隊、軍方和政府探員設計的多用途刀具,其設計宗旨就是適合各種極端環境下的多種用途。SCARAB代表著量產刀具的最高品質標準,充分體現人類對刀具的可靠性和安全性的極限追求。
  QD SCARAB采用自動開/關直出設計,所用鋼材是昂貴的新型不銹鋼Crucible S30V,並且經過抗腐蝕表面塗層處理。這種鋼材具有“理想刃材”的美譽,在能夠提供極度鋒利刀鋒的同時,還具有非常出色的刀鋒保持性、抗腐蝕性和抗磨損能力,適合各種惡劣環境使用,是近年來最受青睞的高科技鋼材。彈簧和內部部件都使用美國材料,按Microtech獨壹無二的加工精度水準制造而成。
  手柄使用6061-T6軍標鋁材,經過硬化電鍍處理,並且兩面都嵌入幾片增強防滑能力的合成材料嵌片。手柄中的每個銜接部分都使用“三翼”抗磨損螺釘,由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員裝配調試,確保使用時流暢可靠。



尾聲
  捧著日記本,傑克心潮澎湃,他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在夢中無數次幻想過自己雙親的模樣,可從沒想過會是這樣的離奇。他恨不得現在就跑到對面的房間去找布朗也就是扳機對質。可是想到這麽多年他對自己,對曾經的隊友瘋狂的懷念,傑克還是忍下了胸中那股強烈的沖動。
  對不起,Redback,我從沒有放棄過,可惜我讓妳失望了!這裏面有本日記,如果妳以後找到了孩子……算了!……
  日記最後空白部分貼滿了陳舊的新聞剪報。
  美國記者在伊拉克戰爭結束後的十年內統計出有1、2、3、5四隊海豹士兵下落不明,數百名士兵退伍後卻沒有回到原籍。
  歐洲數個大科學實驗室的高級科學家連續逝世,密集程度令人咋舌。
  筆記本最後壹頁的筆跡是壹手漂亮的流金體英文。
  那天早上,世界65億人正在考慮早飯是吃面包還是煮稀飯的時候,2700人自殺死亡,3242人死於交通事故,5000人死於肺結核,14000人感染艾滋病病毒,30000兒童死於饑餓……而在我眼前,1000人死於四位聲名狼藉的暴徒引爆的小型臟彈下!他們其中壹個人為自己哥哥留下了四袋身上僅有的血漿。猜猜報紙怎麽說?
  今天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發生!
  手指輕輕搓過牛皮封面上暗紅色的糙毛,傑克放下日記本。背後壹陣微風吹過,風涼了剛才因緊張而冒出的壹身熱汗,他回身關上那扇不知什麽時候打開的陽臺拉門。隔著厚厚的防風玻璃,看了會兒下面混亂的夜景,他轉回身端起床頭邊的紅酒,不由得想起在日記後半段便消失的……
  又是壹陣微風吹過,傑克詫異地回頭去打量自己親手關上的陽臺門,可是還沒動彈,便感覺到壹把冰涼的硬物已頂在自己的脖子下面。皮膚上傳來壹記微痛,血水順著頸側染紅了自己白色的絲綢襯衫。意識到自己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傑克僵住了身子,多年的涉險經驗讓他等待著來人表明來意。
  風持續地吹著,不斷有白金色的發絲從背後隨風吹打到傑克的臉上,借著眼角的余光他偷偷往下瞄,握著彎曲如羊角的老虎格鬥刃的是壹只如玉的纖纖細手,無名指上套著兩只黑色的鉆石戒指。
  “我允許妳們進去已是開天恩,竟然還敢順手牽羊。告訴我,小子,妳是誰?為什麽布朗那個王八蛋敢冒著掉腦袋的危險把我丈夫的日記交給妳……”



附錄
  1.戰鬥手語
  (著名反恐怖部隊——德國GSG-9邊境警察部隊的戰鬥手語,該手語也是西方通用的壹種戰鬥語言。)
  下來——手臂向身旁伸出,手肘彎曲,掌心向下擺動至腰間高度。
  撤退——胳膊垂直向下,握拳向後擺動。
  安靜——作握拳手勢,豎起食指,垂直置於唇上。
  單縱隊——舉起手臂,手肘彎曲,手掌垂直,前後作劈砍動作。
  雙縱隊形——手肘彎曲,手舉起至頭部,並且作握拳狀,食指和中指伸出作鉤狀,前後擺動。
  橫向縱隊——手部作握拳狀,水平橫向伸出手臂。
  V字隊型——前臂和身體垂直,手掌左右向下擺動。
  2.刀刃的材料
  ATS-55:日本日立金屬工業繼ATS-34後所開發的優質刃物鋼材,為ATS-34的改良品種。ATS-34含鉬量約4%,故能耐極高的溫度,適應範圍較廣(可適用於制作機械零件,如機軸、滑輪、氣艙閥等)。ATS-55則將鉬含量減至0.6%,但亦加入了0.4%的鈷,此必令鋼材本身減低了耐熱性,卻增加了強度(更適用於制刀業)。整體而言,ATS-55性能稍遜於ATS-34,但比同廠的G-2較優。
  CPM440V:CPM(Crucible Particle Metallurgy)粉末系鋼材乃美國Crucible原料公司開發的新壹代刃物鋼材,廠方曾聲稱CPM440V乃超級鋼材(Super custom knife steel of the 90's)。雖然CPM440V的含碳量比傳統的440-C多出近壹倍,經熱處理後得出的硬度卻只為HRC57~58,皆因受其他所含元素的影響(5%的釩,17%的鉻)。其真正傑出之處在於保留刀鋒的耐損性及延展性(強度)這兩方面。CPM440V的售價頗高,故多應用於手制刀具。
  CPM420V:美國Crucible原料公司於1996年研制出的較CPM440V更高壹級的CPM鋼材,比CPM440V多出近壹倍的釩及鉬含量,故能保有更優越的刀鋒耐損性及耐蝕性(比CPM440V優勝25~50%)。經熱處理後可得到的硬度則與CPM440V相等。CPM420V的售價頗高,高出ATS-34壹倍。
  420J2:420系鋼材的碳含量低於0.35%,經熱處理後只得HRC52~55的硬度,而耐損性等各方面的性能並不太出眾。因較容易切割及打磨,故適宜於用做大量生產之廠制刀具,420鋼亦因碳含量低而耐銹力極佳,故亦是生產潛水刀具的理想鋼材。
  425M:420系鋼材的改良品種,將含碳量提高至約0.55%,並加進1%的鉬,經熱處理後可達HRC58的理想硬度,卻保留了420系鋼材的優良加工性,故極適宜應用於廠制刀具。美國著名的BUCK及GERBER兩大刀廠已於上世紀90年代選用425M作為其刀身材料。
  3.槍械名詞解釋
  常用表尺——與表尺“3”相同的表尺分劃。在表尺鈑上通常用“II”或“D”表示。在戰鬥中來不及測定距離和更換表尺分化時,可直接用常用表尺瞄準目標下部實施射擊。
  瞄準桿——壹種作為輔助瞄準點的標桿,以此來確定火炮正確的方向角和高低角。這個術語用於炮兵射擊中。
  光電測距儀——亦稱光速測距儀,用調制的光波進行精密測距的儀器,測程可達25公裏左右,也能用於夜間作業。
  紅外測距儀——用調制的紅外光進行精密測距的儀器,測程壹般為1~5公裏。
  激光測距儀——以激光為光源的精密測距儀器。若激光是連續發射的,測程可達40公裏左右,並可晝夜進行作業。若激光是脈沖發射的,壹般絕對精度較低,但用於遠距離測量可以達到很好的相對精度。
  微波測距儀——利用微波作載波進行精密測距的儀器。操作簡便,測距精度較高,測程10公裏以上。
  擊錘——用以打擊針尾端使之前進擊發槍彈底火的壹個零件。擊錘有回轉式的和直動式的兩種。
  擊錘軸——把擊錘固定在武器的壹定位置上的軸銷,擊錘可在其上轉動。
  擊錘扳手——外露擊錘上的扳手,狀似耳,為壹小杠桿,便於用手搬動擊錘待擊。
  擊錘支座——擊發機構的壹個部件,用以支撐擊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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