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飛升千載前，少年欲修仙

　　五行宗外室。
　　雖說夜已深沈萬籟俱寂，但外室小竹屋內卻依舊燭火搖曳，此刻正有兩道身影似在交談著什麽。
　　只見那渾身血汙的年少身影問道：“長老，可否說壹說蕭宗主生平？”
　　劉長老壹聽自無不可，點了點頭正欲繼續談及蕭在天之時，他卻望了望眼前長衫破損，血汙滿身的洛羽，尤其是那雙傷痕累累的雙手。如此境遇也不知這小子，如何能夠堅持到現在！？
　　見洛羽依舊壹臉微笑，並未察覺自身不妥，他只得搖頭壹笑。
　　洛羽見劉長老望著自己如此神色，於是疑惑地打量起自己。這不看不知道，壹看洛羽差點沒被自己給震住！
　　此刻的自己，可以說用乞丐難民來形容都不為過！再看看壹雙傷痕累累淤血結痂的手掌，塵汙混雜不堪，如此模樣估計連乞丐都比自己強上百倍！
　　見此，洛羽是面露尷尬地對著劉長老壹笑，暗道‘不曾想自己如此投入，竟然忘記這身傷勢與窘迫……！’
　　不管洛羽如何想，此時的劉長老正拿出壹顆丹藥送到他面前，囑咐道：“這是壹顆固體丹，可以快速修復外傷。不僅如此，妳第壹次服用此丹，還可增益體魄，祛除體內部分汙垢。老夫也不多說，妳先服了此丹，莫要留下病根。”
　　聽劉長老之言，洛羽好奇的接過丹藥細細打量。
　　這固體丹，丹體不僅翠綠猶如寶石壹般晶瑩剔透，更有壹股淡淡的藥香飄入鼻中，倒是沁人肺腑，‘固體丹竟然有此神效？…看來過去是我誤解宗門中人了。而這也將是我服下的第壹枚丹藥，也不知是何感覺？看這色澤與淡淡藥香，應該很美味舒爽才是……’。
　　將固體丹慢慢放入口中，洛羽便閉目吞咽而下，劉長老見此在旁微笑點頭。
　　可就在此時，洛羽眉頭突然皺起！顯然此刻丹藥下肚並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舒爽。丹藥入喉得壹瞬間，竟然迅速消融成液體狀，順著他喉壁緩緩而下頃刻間融貫全身！
　　在這過程中，洛羽只覺那丹液流經之處，似有壹股灼熱之力席卷全身四肢百骸，由內而外竟如烈火焚身壹般叫他苦不堪言！雖然此刻他心中驚懼不已，但自己卻只能咬牙苦苦支撐。
　　就在洛羽好似烈火焚身，痛苦煎熬之際，只聽劉長老話音響起：“閉目凝神，老夫自會助妳穩固心神。”
　　說完，只見劉長老大手向前壹伸，頓時壹道金色劍影顯現而出！瞬間閃爍耀眼金光，懸於洛羽頭頂之上！金色劍影微微轉動，點點流光如金絲雨線般灑落而下，浸沐洛羽周身！此刻的洛羽，仿佛身披金縷玉衣壹般，小竹屋內更是金光燦燦。
　　雖說有劉老相助，自己心神得以穩固，但體內的疼痛之感，卻無半點減弱，反倒是愈演愈烈！周身經脈血肉，好似被生生撕裂般。
　　直到此時劉長老仍舊面露微笑地望著，此刻正苦苦支撐的洛羽。
　　轉瞬便過了三炷香的時間，此刻的洛羽全身已被汗水浸透！
　　劉長老見他皮膚之上，正在慢慢滲出汙泥與結痂時，點頭贊許道：“毅力不錯…再忍耐片刻，藥力將至最後階段。”
　　仿佛為了應證劉長老的話，洛羽只覺全身灼熱之感正在緩緩消退！隨之而來的則是通體舒爽，如同被陣陣涼風輕撫壹般！可雖說此時疼痛已去，但卻骨軟筋酥，更伴有陣陣麻癢傳遍全身四肢百骸，尤其是受傷最重的雙手處。可以說，是奇癢無比！
　　此刻，手中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結痂然後脫落，再幹涸結痂脫掉老皮…如此反復…。望著此刻新生的肌膚，猶如嬰孩壹般嫩滑晶瑩，洛羽是驚喜不已。待傷勢恢復，他也顧不得滿身的汙穢與刺鼻的腥臭味，連忙起身向劉長老行禮以表感激之情。
　　而劉長老只微微點頭，隨即輕輕擡手大袖壹揮。洛羽只覺眼前袖影壹晃而過，頓時壹陣清風拂面。此刻，身上除了壹身碎布長衫外，哪還有什麽汙穢與異味，可謂煥然壹新！
　　見劉長老如此輕松地壹揮，便將滿身汙穢盡去，洛羽心中是歡喜與驚訝並存，‘我去！這招牛掰，要是我學會這招，豈不是連澡都不用洗了！’
　　望著此刻激動萬分的洛羽，劉長老莞爾壹笑指了指前方蒲團說道：“妳先坐下，繼續聽。”
　　稍待片刻，見洛羽坐定，劉長老想了想繼續道：“…蕭宗主可謂繼我宗，開宗祖師天機老人之後，又壹位震動山海之傳奇人物。要說其生平，卻不得不談壹談蕭宗主的修煉資質……蕭宗主原是壹朝不保夕的小乞丐，與妳壹般五靈雜根。宗門之內雖然多有鄙夷之言，但他卻摒棄外擾日夜苦修。雖說天不遂人願，他修為依舊遲緩，但蕭宗主修煉之心卻從未放棄過，仍堅持不懈。直到壹次奇遇之後……修為突飛猛進，五十年至凝星，百年入聖堂……可謂不鳴則已，壹鳴則壹飛沖天。轉眼，時光荏苒五百年後，蕭宗主修為大成，壹人獨戰五大宗門老祖於淚孤海長空之上！臨戰之際，他更是創出日階神通五行輪變，壹人壹劍化五行，五行輪變戰五英，又是何等氣魄？那壹戰淚孤海邊觀者數以萬計，雖只能遠觀不能盡知其詳，但聞蒼穹長空如雷鳴電掣，山海為之顫抖，天地為之色變！五大宗老祖以五敵壹，竟不敵蕭宗主壹人壹劍！從此心悅誠服，復尊我宗為天下第壹大宗，也因此簫宗主五行劍仙之名響徹山海！”
　　聽到這，洛羽忽然想到六年前，聞道香茶樓，郭爺爺說起的‘劍問天下的五行劍仙’！頓時驚呼道：“五行劍仙？”
　　劉長老突遭打斷，面露疑惑道：“五行劍仙怎麽了？”
　　洛羽此刻還在回想當年青丘鎮聽書之事，聽聞劉長老相問，他歉然壹笑道：“沒什麽，只是弟子幼時聽說書先生講過五行劍仙的故事。”
　　劉長老壹聽，很是自得的笑道：“這有何奇怪？蕭宗主聲名凡俗傳唱亦不為過。”
　　洛羽聽罷亦點了點頭。
　　見此，劉長老繼續道：“其後百年，蕭宗主又根據五行輪變神通，演化出壹套同為日階的劍陣，名曰五行劍陣！以金木水火土五位弟子合擊成陣，相生相克，相輔相成，可合五人之力跨大境誅殺強者，從未有敗績！……而後又三百年，蕭宗主於我宗無為峰之巔，渡劫飛升……。蕭宗主壹生從煉氣至大乘飛升，短短千年不到！歷代修士千年修煉能入神影期已是驚才絕艷之輩？蕭宗主可謂曠古未有吶！說起來妳也是五靈根，可要努力才是……。”
　　劉長老壹邊侃侃而談，壹邊眼中流露無上崇拜之色。
　　而沈浸在其中的洛羽卻忽然驚醒過來，驚呼道：“長老！您方才說什麽！？千年成仙！？”
　　洛羽這壹驚壹乍，倒是把正自我陶醉的劉長老，嚇得著實不輕。他是吹胡子瞪眼滿臉不悅之色，可當他望了望眼前壹臉驚容的洛羽，心中很是滿意此刻洛羽的神情。
　　於是他神采飛揚的撫須道：“千年成仙啊，怎麽樣？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是不是覺得蕭宗主乃曠古奇才，短短千年便能問道成仙？說起來，還是我五行宗人傑地靈啊……。”
　　洛羽：“額……”
　　望著滔滔不絕自賣自誇的劉長老，他心中苦楚誰人又能知？只得暗自嘀咕‘我驚喜個屁，差點沒意外死…千年！就算我能修煉千年，可父母能活千年嗎？若千年成了仙兒，我回去又有個屁用？……難道挖壹道黃泉，去見父母不成？不行！我壹定要在父母老去之前成仙！對…他蕭在天可以創造奇跡，我洛羽也可以！’
　　洛羽如此心中暗暗立下宏願，可若是叫別人知曉，定要送他壹萬個白眼。說好聽些，現在的洛羽叫初生牛犢不怕虎。說不好聽，那便是不知天高地厚，外加臭不要臉！修仙若如此簡單，這無數歲月以來，又豈能只出壹個蕭在天？何況他還用了將近千載歲月。
　　先不論洛羽心中所想現不現實，只聽此刻他所說出的話，倒是實打實地給了劉長老壹記兇猛的悶錘！
　　只見，洛羽詢問道：“那個，劉長老，弟子不是覺得千年成仙快，而是覺得千年…那個慢，慢了些，比如說十年行不行？”
　　洛羽滿臉認真無比的望著劉長老，而劉長老猛然壹聽還未反應過來，順口回道：“原來是覺著千年慢啊？…這個…什麽！？千年慢！十！…十年！？”
　　望著壹臉吃驚狀的劉長老，他還是第壹次見劉長老如此誇張的表情，於是他略有遲疑地試探道：“十五年？”
　　見劉長老，眼角抽動，洛羽皺了皺眉退讓道：“二十年！？二十年不能再多了長老。”
　　此刻，劉長老正壹臉難以置信地望著，伸出兩根手指的洛羽，如同在看壹個瘋子壹般！可當他再見到洛羽那壹臉認真的神情時，劉長老終於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更沒看錯，眼前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是認真的！
　　隨即他瞬間面沈似水，望著洛羽哼聲道：“十年，二十年，狂妄小子成仙豈能如此簡單？老夫修煉近四百載，也不過凝星八層。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老夫且看妳何時才能入得煉氣期！”
　　見劉長老吹胡子瞪眼壹通數落自己，頓時他不服道：“弟子……！”
　　可劉長老是聽也不聽，直接揮袖打斷道：“好了，東拉西扯，還未問妳逃跑之事，說吧讓老夫如何罰妳？”
　　洛羽壹聽要罰他，心中頓時咯噔壹下！什麽修煉成仙，再創奇跡，瞬間便被他拋之腦後。他條件反射般地偷偷望了望老松樹方向，身體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
　　楞了片刻，他壹臉賠笑道：“劉長老，那個弟子已然知錯，以後定當努力修煉絕不再逃…今後妳就是趕弟子走，弟子也要賴在這了。”
　　洛羽壹邊說著，壹邊偷眼觀察劉長老臉色，見其不為所動，心中頓時壹陣擔憂。當他想到自己又要被綁成粽子，掛在樹上‘自由飛翔’時。自己的求生欲瞬間便被點燃，同時腦洞大開急速運轉！
　　突然！他眼前壹亮，暗道‘對啊，我怎麽把崖下聽到的事給忘記了！’
　　想到這，他連忙搶在劉長老欲要開口前說道：“長老弟子有要事稟報，只求將功補過。”
　　洛羽這壹聲說完，見劉長老果然欲言又止，他心中大石才算放下。
　　而就在這時壹臉狐疑的劉長老望了望洛羽沒好氣哼道：“妳且說來聽聽，休要瞎編亂造耍滑頭。”
　　見此，洛羽心中大定，回憶壹番壹臉認真的道：“長老，其實當時並不止黑衣人壹人！而是兩人。”
　　洛羽此話壹出，劉長老瞬間面露驚疑之色，連忙問道：“居然還有壹人！？速速將經過道來。”
　　洛羽早猜到他會如此壹問，心中早已準備妥當，隨即口道：“初時，弟子欲順藤而下…額！…下山‘看看風景’。可哪知半途藤蔓已盡，而弟子又未見谷底，只好折返而回。可等到弟子將近崖頂，休息恢復體力之時，忽聞崖上有人對話……長老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洛羽條理清晰的將崖下所聞之事悉數道出，而劉長老聽著聽著那雙灰白相間的蒼眉，也隨之慢慢皺起。
　　此時他心中早已相信洛羽所說，暗道‘今日與老夫對戰之人，其功法、骨器，應該是九嶽君家之人。而小羽所說的另壹人自稱‘本少’！君家少主？不對，那君家少主已死，斷然不可能。……不管這人是君家何人，身份定然不俗。好個君家沒想到竟然在我宗安排了壹顆棋子，還如此之深……。”
　　大概壹盞茶的功夫後，劉長老忽然站起身來。是理也不理壹旁還獨自傻坐的洛羽，轉身就向外走去。
　　洛羽正要詢問，只見劉長老忽然轉過身來，盯著他叮囑道：“莫要再逃了，不說妳能否下得山去。就算妳能僥幸逃下山，也會遭到那些黑衣人毒手，明白嗎？”
　　洛羽聽著感激的點了點頭：“弟子謹記。”
　　見洛羽如此，劉長老點了點頭，隨即忽然壹改溫和，嚴厲的叮囑道：“此事重大，老夫需稟明宗主，妳需切記不可外傳，以免引火燒身。”
　　說完，劉長老是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望著遠去的背影，洛羽嘆息壹聲。其實就算劉長老不叮囑，他也明白宗內定有內鬼。彼在暗，而我在明，若自己走漏此事，豈不是自絕生機？如此不智之舉他斷然不會去做。再說天塌了，自有高個子頂，便觀全宗，自己‘個子’最矮，想也用不著自己這個戰鬥力不足五的菜鳥來多管閑事。
　　拋開這些讓人不安的思緒，洛羽頓感留給自己的時間很是緊迫。如此壹來更是懊悔，當初自己沒有能夠及時修煉。想到這他心中突然壹怔，山下靈兒應該正等著自己吧？不知靈兒現在如何？修煉、成仙、返回家鄉……那這裏的家呢？
　　想到這，洛羽有壹種深深的矛盾與無力感，嘆道：“若非山下危險，或許可以將靈兒接上山來壹同修煉，也算是兩全之法。只是山下危機重重，此刻的自己更是毫無修為…。看來只能先等壹段時間，再想辦法將靈兒接來……？”
　　望著窗外那已破雲而出，映照在水中的巨大殘月，腦海中父母淚眼婆娑與靈兒苦苦等待的畫面，不時浮現交織在水中。
　　壹時間他仿佛被大石壓住心口，沈甸甸的叫他窒息難耐，自己只得望秋水喃喃自朝而語：“洛羽…何時起，妳竟然變得如此多愁善感、長嘆徘徊？枉負他人殷殷期盼。…如今不管是靈兒還是父母皆空想無益，唯有修煉壹途，方可再見佳人，重返故裏…！”
　　望著眼前秋夜幽藍如畫，仿佛壹幅幅殷切期盼的熟悉臉盤重現。慢慢的洛羽不願再看到眼前讓人愁思的夜色，他慢慢閉上雙目許久許久。
　　當他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已然壹片清明，神情更是無比堅毅，如星辰般閃爍望向北方。
　　隨即，他右手輕輕撫摸著，那閃爍銀白光芒的梅花簪，溫柔壹笑喃喃柔和道：“等我…。”
　　當柔和之音飄向遙遠的北方時，洛羽已緩緩收起笑容，同時轉身望向那卷滿是塵埃的聚氣經。
　　彈去灰塵，呼出壹口濁氣，洛羽將聚氣卷放在身前，慢慢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