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千二百章 逃

　　壹座不知高度的山峰。
　　超出於因果海洋，屹立於歲月之上。
　　山頂，唯有壹顆枯死不知多少歲月的松樹，在松樹的之下，壹個白袍中年人，已經等待了許久。
　　“此地風景，當真不錯。”
　　李凡登上這片高峰，微微壹笑，道：“此前未曾至，不曾想還有這等絕佳之處。”
　　他話音落下，在松樹下坐了許久的白袍人，也輕聲道：
　　“風景很好，可惜壹個人太久，頗寂寞。”
　　李凡看向他，笑著走了過去，道：
　　“山河為伴，清風為友，何來寂寞之說。”
　　他坐在了白袍中年人對面，道：
　　“李凡。”
　　“閣下如何稱呼？”
　　白袍中年人和煦的臉上，劃開了壹抹笑容，似乎被李凡的問題問住了，道：
　　“……我的名字麽？已經忘了許多歲月，嗯……或許妳可以稱我為……”
　　“無寂，或者寂者。”
　　無寂、寂者。
　　當這兩個字說出的瞬間，站在李凡身後的紫菱和蘇白淺，忽然感覺到了壹種莫名的感覺，仿佛她們周圍的山河、清風，整座超越歲月與因果的山峰，都像是變得不存在了，只有屬於宇宙本真的虛無和寂寥。
　　壹種莫名的冰寒，更是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那種寒意不是真正的冷，而是壹種仿佛宇宙本該如此的涼，讓人的心和魂，都要永凍下去壹般。
　　但，她們卻感覺到，在前方，師父李凡似壹爐火，滾滾熱意，讓那股刺骨入魂得宇宙冰寒，無法侵入到她們。
　　這壹刻，她們的神色都是凝重到了極點。
　　而李凡懷中的小白貓，也是悄悄粘李凡更緊了壹些，同時朝著對面的白袍人露出小虎牙，揮舞了壹下小爪子，好像在警告呢。
　　“無寂？無寂無不寂，好名字。”
　　李凡擼了擼小白，安撫著她，稱贊了寂者壹句，道：“只可惜，這個名字之中，未免太過空落了，少了生機，缺了靈動。”
　　寂者笑道：“宇宙本就如此，虛無寂寥，無動無聲、無光無命，止默暗孤，便是寂境。”
　　李凡輕聲道：“宇宙的確如此，可也正因為宇宙恰是如此，日月的升落才那麽迷人、江河的喧囂才顯得可貴、陽光的溫暖才令人向往、生命的繁榮才值得珍惜。”
　　寂者笑了，道：“我明白妳的想法。”
　　“今日妳有良友相伴、有紅顏牽掛、有信念理想，友情、愛情、熱情……這些東西會給妳看到的世界以顏色、以生命、以向往。”
　　“但人心原出宇宙，有光便有暗，有動便有靜。當良友死絕、紅顏逝去，當妳發現自己於這天地間不過壹蜉蝣，生死不能自定，沈浮不能自取……寂滅心境便如約而至。”
　　李凡笑了，道：“妳說得對，所以，要認識到自己的弱小和平凡，再在這平凡中，找到可以永遠撫慰內心的真意。”
　　“拋卻身外物，求得壹念真。”
　　寂者註視著李凡，沈思良久，道：
　　“這就是妳壹直自甘平凡的原因麽？體會平凡，而後……真正平凡……”
　　李凡聞言，不禁微微有些抑郁，道：“我不是自甘平凡，而是……真的本來就很平凡啊。”
　　白袍人的神色居然有壹抹復雜，道：
　　“妳不是平凡，妳是就是單純的太凡了……”
　　他似乎不想再多說，便發問道：
　　“妳來此作畫？”
　　李凡點頭：“作畫。”
　　白袍中年人伸手道：“請，願觀之。”
　　李凡笑了，道：“紫菱，筆墨。”
　　紫菱隨即上前，她為李凡攤開了宣紙，筆墨已在。
　　李凡取筆，沾墨，而後，作畫。
　　寂者就這樣看著他，就像壹個對藝術滿懷尊重的大師，正在見證絕世作品的誕生壹般，他註視著李凡的每壹筆。
　　落筆是高峰，是白雲，是山間層出不窮、變化萬千的霧！
　　映照而出的是這世間之極，是歲月流光，是因果起伏，是數不盡的生死榮枯！
　　李凡所畫的，乃是這壹路風景。
　　壹路走來，紫菱、蘇白淺皆有感，每壹步，分明都是歲月、都是星河，是不能演說的大道鋪就。
　　而李凡此刻筆下，歲月如草，星河為塵，那些不可說的大道，只化作平凡的小路，通向了壹方平凡小村落。
　　畫卷已成八分，八分盡展山河色，把這壹路而來的路，那山腳的因果海洋、山腰的歲月長河，都畫盡了。
　　第九分落下，卻是她們來時的小山村。
　　山村平凡而普通。
　　方宅十余畝，草屋八九間。榆柳蔭後檐，桃李羅堂前。暖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裏，雞鳴桑樹顛。戶庭無雜塵，虛室有余閑。
　　當紫菱和蘇白淺，看到李凡筆下的小山村壹壹浮現，她們的內心，忽然感覺到了壹種莫名的安心、溫暖，仿佛家就在眼前。
　　周圍那虛無空寂的冰涼和死寂，似乎都已經徹底從她們身邊驅散。
　　她們看到了村口曬著太陽的老人，躺在椅子上，抽著旱煙，手邊放著拐杖，悠閑自在。
　　她們看到了田裏正在耕種的農夫，腳踩泥土中，手中揮鞭，趕著耕牛前進，心無雜念。
　　她們看到了院裏正在閑談的婦人，談著張家長、李家短，把無聊歲月變成了瑣碎小事，壹壹打發。
　　她們看到了路邊生長的青草碧樹，努力地拔高，生死榮枯，追著四季生長，默默無聞。
　　……
　　畫筆如同造物般，賜予了蒼白的畫卷生命。
　　……
　　而此刻。
　　在小山村，小院中。
　　“嗷！來了！”
　　在池塘之中，忽然有無盡的龍影沖天而起，真龍之力爆發，似乎要沖上九霄，破滅壹切！
　　“當戰！”
　　龍王在大喝！
　　壹時間，小院中，龍子軒、陸讓、獨孤玉清、清塵、吳大德、林九正、宮雅等人，都是大驚失色！
　　這是第壹次，真龍如此動靜！
　　“龍兄，什麽東西來了？”
　　龍子軒發問。
　　巨大的真龍之影鋪天蓋地，道：
　　“不世大敵、黑暗之穹的主人、從堤壩那邊走來的存在！”
　　聞言，龍子軒等人，都是心中壹驚。
　　“這種存在……難道，師父今日出門，就是去對付他了嗎？”
　　獨孤玉清低語。
　　“不錯，我感受到了……主人正在回眸，正在錨定此地，主人必然面對那人……”
　　真龍開口，道：“鳳母、蟠桃，我們走！”
　　但，雞群那邊，老母雞卻伸展翅膀，巨大的鳳凰之翼，像是要遮蔽天日，老母雞冰冷的聲音響起，道：
　　“走什麽走？妳過去能做什麽？送人頭嗎？”
　　“主人面對那存在，妳幫的上忙？”
　　這話直接讓龍王語塞，道：
　　“難道我們就在此地看著？”
　　“實在不行，我們過去把黑暗之穹推平！”
　　這個時候，桃樹平靜而清靈的聲音響起，道：
　　“推平黑暗之穹之後呢，攻打堤壩嗎？堤壩之前，無上伏屍如山，主人昔年只是多看了堤壩那邊壹眼，尚且受九死之厄……”
　　龍王道：“那怎麽辦？”
　　桃樹的枝條輕輕壹點，道：
　　“哮荒，怎麽辦？”
　　聞言，頓時小院中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大黑狗身上！
　　大黑狗頓時都懵了，它緊張得壹匹，道：
　　“汪……我，我哪兒知道怎麽辦……”
　　“我就會逃啊，實在不行，妳們跟著我先壹起逃了吧！”
　　它說著這話，狗腿都發顫。
　　“死狗，我特麽真是沒看錯妳啊，真茍啊！”
　　吳大德都是忍不住罵了起來。
　　“我先斬此狗，免得動搖軍心！”
　　真龍更是咆哮！
　　但，壹條恐怖無邊的輕盈枝條，卻攔住了真龍，桃姐的聲音平靜的響起，道：
　　“好，那就逃。”
　　“帶著大家壹起逃。”
　　小院中，眾人都是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