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春天

縱虎嗅花

都市生活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
中考結束後的那個夏天,雨很少,天是那種安靜的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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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2007年的7月26日……

見春天 by 縱虎嗅花

2025-4-16 17:31

  2007年的7月26日, 魏清越離開故土坐上去美國的飛機,江渡則壹路北上,赴京求醫。

  背道而馳。

  漸行漸遠漸無書。

  江渡猶豫再三, 帶上了那只沒舍得用的翠迪鳥, 想魏清越時,就看看翠迪鳥。

  2007年的時候,沒有高鐵, 坐直達特快。

  火車裏人生百態, 過道裏擠滿了席地而坐的務工者,車廂交接處, 放著大大的蛇皮口袋, 有人坐在上面吃饅頭,小孩子大聲地哇哇哭, 昏昏欲睡的人勉強撩了撩眼皮,繼續張大嘴巴睡覺。

  江渡給自己找了點事情做,記錄火車上看到的壹幕幕,她不能太閑, 太閑了,人就會胡思亂想,就會被恐懼和悲傷追上, 吞噬。

  但寫不了幾個字,便不能再繼續, 她很難受。

  人到了北京,沒有醫院願意接收,為了省錢,壹家三口擠在破舊發黴的小旅館。外公撲通壹聲給人跪下,說大夫妳救救這孩子, 妳救不了也看她壹眼,死馬當活馬醫。醫生把他扶起,說老人家不是我們不願意收,而是到這個地步,治療無價值,您帶孩子回去,在家鄉醫院做些常規處理,孩子還想吃點什麽做點什麽,盡量滿足她,我們這樣勸您,也是希望您家裏不要落得人財兩空。


  外公哭的話不成句。

  他到處求人,尊嚴不要了,壹個人有尊嚴,是有條件的,蕓蕓眾生,到了沒辦法的那壹刻,尊嚴還算什麽呢?

  最終,有家醫院收治了江渡,隔壹天抽壹次血,化療剛開始,她便掉頭發,成把成把地掉,留置針從手臂下到鎖骨那。她盯著那些液體,赤焰紅,孔雀藍,混成奇怪的顏色流進身體裏。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吧。

  江渡說外婆妳幫我剃光吧,她的眼淚不再從眼睛那個地方流,外婆哭了,她溫聲勸外婆,掉的到處都是清掃都很麻煩,妳看那個保潔阿姨,每天早上那麽早就來了,頭發最難掃的。

  頭發剃光後,外婆給她買了個帽子。

  可飯不再能吃下去,口腔裏慢慢全爛了。

  在北京呆了壹個月,醫生說,妳們還是回老家吧。江渡很高興,她不讓外公再去求醫院,她說,我想回家,我們回家吧。

  八月末,同學們準備開學,江渡重新轉回了省立醫院,控制感染。

  張曉薔知道她生病,純粹是個意外。

  那天,她跟媽媽壹起到腫瘤科探望叔祖父,那個氛圍可真讓人難受啊,她是花季少女,在病房裏湊不上話,出來上廁所時,跑到安全通道那裏透氣。

  醫院的樓梯間,不像電梯裏永遠擠滿人,但那裏,會三不五時坐著獨自哭泣的人,默默抽煙的人,悄聲打電話的人。

  張曉薔聽到隱然的爭吵,壹個老人,和壹個極漂亮極有氣質的阿姨。她探了探腦袋,看到幾個人影。

  “妳們把我騙來就是看她?”女人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憤怒,“我不會進去看她壹眼,她讓我惡心,她可憐?那我呢?我呢?這是妳們自己造的孽,她本就不該活在這個世上,報應來了,知道嗎?這就叫報應。”

  “囡囡,孩子快不行了,妳就當可憐可憐她,哪怕只看她壹眼,叫她看上那麽壹眼,也是見過媽媽了……”老人的話還沒說話,被淩厲地打斷,“不要跟我提這個字眼,妳們太過分了,為什麽要這樣對我?我這些年怎麽過的?我不想跟妳們吵架,該說的話我已經說盡,妳們要是因此跟我斷絕關系,我沒什麽好說的。”

  女人說完把包壹挎,扭頭下樓,高跟鞋的聲音清脆響起。

  張曉薔便看到了那張被淚水破壞的臉,蒼老的,枯索的,她認出是江渡的外婆。

  老人扶著墻,慢慢滑坐在臺階上。

  她遲疑著上前打了招呼,然後知道了所有。

  病床上,江渡時而清醒,時而混亂。張曉薔跟媽媽進來探望她時,她戴著帽子,模樣已經變了許多,張曉薔第壹眼沒有認出她。

  她燒不退,腋下真的夾了冰塊,在張曉薔媽媽靠近問候時,瞬間睜大了眼睛,那種病熱,狂亂而無秩序的眼神,江渡認錯了人,她沖張曉薔的媽媽微笑,嘴唇拉扯,她想,我媽媽來看我了。

  我媽媽來看我了。

  她真是太高興了,江渡忽然就撐著半坐起來,留置針跟著動。她攥著阿姨的手臂,直楞楞看她,這就是媽媽的樣子,和她想的壹樣,那麽美麗,那麽年輕,萬分熟悉。

  嘴唇蠕動,滾燙的兩字,占據了她全部思維,波瀾壯闊地在大腦中翻滾,輾轉著,到底卻也沒從薄薄的兩片嘴唇中吐出,她想,我不能叫她難過,我看看她就好了,這樣就夠好了。

  怎麽會這麽好呢?

  她壹直睜大著眼睛對張曉薔的媽媽笑,溫柔又熱烈,壹個字沒有說,眼神卻像是膜拜神祗。

  張曉薔看不下去了,扭頭跑出來,捂臉痛哭。

  等媽媽出來時,她哭著問,媽媽妳認出江渡了嗎?我過生日時妳見過的,我以前跟妳提過的。

  媽媽眼睛紅紅的,說,我認出來了。

  她快死了,媽媽,我才壹個暑假沒見她,我以為她轉去了三中,給她留言她都回復說自己挺好的,她怎麽就快死了呢?

  張曉薔壹直哭,她媽媽抱住了她,揉著她的腦袋,低聲說,多來看看江渡吧。

  開學壹周很忙。

  她再來時,江渡已經離開醫院,回到自己家中。張曉薔是想告訴老師和同學們的,他們能做的,是給她捐款,但被兩位老人婉拒,江渡不想讓任何人知道她生病。

  張曉薔找到了她家。

  外婆開的門,她更老了,老得不能再老,但她面對客人時還是盡力照顧到了禮數,她欣喜地說,孩子妳來看江渡了?快進來。

  有些淩亂的家,這個家,以前是十分整潔幹凈的。

  江渡外公去買菜了,妳中午不要走,留下來吃飯吧。外婆顫巍巍彎腰,給她拿拖鞋。

  張曉薔告訴自己不要哭,她買了點橘子,書包裏放著筆記。

  江渡在窗前看桂花樹,桂花要開了,她聽見敲門聲,扭頭看到張曉薔,那張蒙了土色的臉,便綻出個笑容。

  “學習委員,上次妳來看我,我燒的糊塗,都沒印象了,還是外婆告訴我我才知道。”江渡還用以前的稱呼,沒分科前,張曉薔是她們的學習委員。

  張曉薔壹笑,露出標誌性的梨渦,還有壹口小白牙:“我看妳今天好多了,妳放心,外婆交代我什麽都不要說,我誰都沒說。”

  她把筆記拿出來,輕輕放到書桌上,說:“這是我管朱玉龍借來復印的,我說,江渡去了三中不好意思問妳要呢,妳知道的,她這個人最害羞了,所以就拜托我,嘿,妳別說,朱玉龍這個人看著冷清清的,其實挺熱心,跟著我就去復印了。”


  張曉薔說個不停,語氣輕快。

  江渡的聲音比臉色還要衰敗,她沒什麽力氣了,她只是很淺很淺地笑:“妳們對我真好,等我好了,我請妳們吃肯德基好嗎?”

  張曉薔的心就跟著顫了壹下,她努力揚起臉:“那必須的,妳好了可得好好謝我們,回頭妳落下的功課我給妳補,朱玉龍也行,她期末考妳們班第三呢。”

  “朱玉龍成績真好。”江渡喃喃說,出神壹剎,她忽然又笑了,“學習委員,我見到我媽媽了,她來看過我了。”

  張曉薔壹楞,眼淚差點猝不及防沖出眼眶,她死死忍住,連忙問她:“是嗎?妳這麽漂亮妳媽媽肯定也漂亮得很,是不是?”

  “是的,她比我好看多了。”江渡心滿意足地說,“她工作忙,不能留下來陪我,外婆說,她休假了就會再來。”

  這些話,江渡不知道是對張曉薔說的,還是對自己說的。

  “是啊,大人工作都忙。”張曉薔不知道說什麽好,開始給江渡剝橘子,她並不能吃下,但還是捏了壹瓣,嘴裏又都是潰瘍,壹碰酸甜就很痛,江渡嚼地很慢很慢,她輕輕說,“妳買的橘子好甜,妳真會買東西,我外婆以前買橘子經常買失敗。”

  空氣中是清新的橘子味。

  張曉薔握著橘子皮,猶豫半天,終於說:“江渡,妳生病的事,我能告訴魏清越嗎?”

  江渡忽然就楞住。

  她的眼淚瞬間流下來,她已經忍很久沒哭了,在北京,化療痛苦萬分,她很抱歉把醫院的被頭咬爛,哪怕昏厥,都沒為病痛哭過。

  但當這個名字,他的名字,重新被人提及,出現在耳畔,她再也忍不住了。

  氣氛靜謐,兩個少女相對無言,沈默了好大壹會兒,只有橘子味滿溢。

  江渡最終輕輕搖頭,她的淚水,像取之不竭的河流,在臉上泛濫。

  “別告訴魏清越,等我好了,我們明年暑假壹起去美國找他玩兒吧?”

  沒人知道,他走的是那麽不容易,江渡知道,他剛剛起航,絕對不可以返港。

  張曉薔低著頭,反復揪橘子皮:“他走的時候,很擔心妳,要我在妳有困難的時候幫妳,我得守信用,妳現在生病了,應該告訴他。”

  她把橘子皮放下,轉身從書包裏掏出壹部舊手機,登錄了自己的企鵝號,把聊天記錄找了出來。

  “我出國迫在眉睫,只放心不下江渡,妳我同窗幾載有些事我不必瞞妳,也許,妳已經看出什麽不必多言。我走後,拜托妳閑暇之余能和江渡談談心,她如果遇到什麽困難,伸壹伸援助之手,教她不至覺得太過孤單。我到美國後,地址等聯系方式會再告知妳,聯系勿斷。以上,暫且僅妳知曉,勿告他人,多謝。”

  六月的留言,六月的魏清越。

  轉眼換了人間,她已經沒有了生的機會。

  江渡看著手機,她看見他的臉,他的頭發,他笑起來的樣子……魏清越,我對妳的祝福永遠不會變,妳是我最喜歡的人了。她在朦朧的世界裏擡起臉,微微笑著,告訴張曉薔:

  “他說過,我們是朋友,他人真好,我也會好的,壹定,我壹定會好的。”

  她壹定會活著,等到再見他。

  江渡有壹瞬間甚至感覺到病魔已經被戰勝,壹切變得不真實,這件事,生病這件事,根本沒發生,她好好的。為了證明她好好的,中午和張曉薔壹起吃飯時,她忍著口腔的痛,拼命往肚子裏塞東西。

  小時候,壹生病外婆最喜歡說,只要肚子裏有饃飯那事兒就不大。

  求生的欲望,壹直都在炙烤著她,只不過,現在更加強烈,強烈到讓人無法承受,好似,人生從這壹刻起,才真正開始,她從沒有壹刻像現在這樣,確信自己會好。

  她現在只想通往壹條路,那就是重新獲得健康。她同時又清楚,身在美國的魏清越,人生的道路已經慢慢鋪展開,會通往四面八方,他會過上好日子的,就像她相信自己會好起來,壹樣堅定。

  日子還長,不怕。

  江渡開始在壹種高度亢奮的狀態下寫信,她又開始給他寫信。

  她要把自己對他的思念,精確地保存下來,這是她最重要的事情,她全神貫註,沒日沒夜,腦子裏只有寫信。

  只要壹動筆,她就能感覺地出自己和魏清越在壹起。

  但每到第二天,江渡又會為前壹天寫的書信內容感到不滿,寫的不好,她把信焚毀,然後再開始新壹封的書寫。

  桂花的氣味越來越濃烈,有月亮爬上來,像有只冰涼的蟾蜍蹲在裏面。

  江渡的精神好的出奇。

  外公外婆以為要有奇跡出現了。

  她有時候跟外婆睡,蜷在老人懷裏,聽她講自己小時候的事。有時候,她坐在輪椅上被外公推出來散步。

  她堅持不再往梅中走壹走,好像去了,就是訣別。她在等待,等自己好了,再去梅中,她不要去三中了,沒什麽大不了的,她還要回梅中念書,和她親愛的老師和同學們在壹起。

  她會在梅中再次等到魏清越,江渡變得無比快樂。

  我會活到中秋節,再活到國慶節,再活到陽歷年,再活到過新年。江渡在日歷上圈出壹個又壹個節日。

  她除了學習,就是寫信,時間不夠用,因為她的□□還是在承受著各種各樣的疼痛。為了犒賞自己,她允許自己每天翻兩三頁《書城》雜誌。


  25號是中秋節,她做到了。

  月亮又大又圓,江渡把窗戶打開,她熟悉每壹寸味道,秋的涼,桂花的香,月光的清。

  她吃了月餅,看中秋晚會時,對外公外婆說,她今天感覺特別好,她看起來真的特別好。

  書桌上,臺燈被擰亮,外婆敲敲門,問她今晚要不要跟自己睡,江渡笑著搖搖頭,她說今晚她想自己睡。

  外婆看到桌子上的紙筆,說寶寶妳不要睡太晚,我們都在客廳。

  自從她回家,兩位老人就睡在了客廳,因為客廳寬敞,沒有門,跑到這裏查看她最方便。

  江渡說好,我不會熬夜的,我會早早睡。

  她又開始給他寫信。

  “見信好。

  今天是中秋節,不知道妳那裏是不是也能看見壹輪明月。這裏天朗氣清,白天的時候,壹絲雲彩都沒有,天又高又遠,藍得非常寥廓,我其實提心吊膽過了壹天,就怕下午突然變了天,晚上不能見月亮。等到黃昏時,燒起來晚霞,我就知道,今晚的月亮無憂了。

  張九齡的詩可真好,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每年中秋,我都會想起這兩句詩,覺得真好。妳在美國會和媽媽壹起過中秋嗎?希望妳和她在壹起。忘記告訴妳壹個好消息,我媽媽前段時間來看我了,只可惜,當時我腦子不太清楚(因為感冒發燒),只記得她眼睛特別明亮溫柔,她中秋節沒回來,我想,過年時我應該會見到她,希望我們都能和自己的媽媽有機會在壹起過節。

  壹直沒跟妳聯系,是有原因的。

  也有我私心作祟,我更喜歡給妳寫信,妳笑我老土也沒關系,我喜歡寫信。

  先原諒我壹段時間吧,等我們見面,我再告訴妳原因。

  有件事,我想應該告訴妳。上次張曉薔來找我玩兒,我纏著她問,是不是跟妳聯系很多,意外看到了妳六月給她的留言,多謝妳這麽牽掛我。妳說過,我們算是朋友,我不知道原來妳為朋友可以付出這麽多的,我很珍惜我們之間的友情,畢竟,妳雖然沒有為我兩肋插刀(開個小玩笑),也因為我的事受了很重的傷,說到這個,不知道妳身體痊愈了沒有,妳壹定要註意保養。還有,我知道妳是個重情重義的好朋友,但也希望,妳以後不要這樣冒險了,沒有什麽比身體更重要,妳壹定得好好的啊,壹定要珍重自己,壹定。

  妳不會壹直不回來吧?我的意思是,比如過新年,妳會回來壹次嗎?如果妳回來,會來梅中找同學們聚壹聚嗎?妳喜歡吃我外公做的飯對不對?妳要是過新年壹個人,沒什麽好去的地方,來我家吧,外公會做壹大桌子菜,妳愛吃什麽,不要客氣,盡管提,外公都能滿足妳。

  吃完飯,妳可以跟我們壹起看春晚,其實,我還能請外公送我們回老家,因為老家可以放鞭炮,劈裏啪啦,超喜慶的,有種不怎麽響的炮,像打鐵花那樣,小孩子喜歡甩著它轉圈,就好似炸開的金色流星雨,非常美麗,妳也許小時候玩兒過。老家還能看到又大又亮的星,冷冷的,大家壹開口,就會哈出壹團團白汽,裊裊飛升,跟孔明燈壹起飛升,不對,孔明燈好像是元宵節才會放的東西,妳會做孔明燈嗎?我們可以壹起放孔明燈,新年放也沒關系。

  希望妳不要覺得我像個小孩壹樣幼稚才好,只是我現在壹想到過新年,就好高興,忍不住話嘮。新年壹過,春天就來了,那就是二零零八年了。

  我沒出過國,等妳回來,請妳給我講講那邊的見聞,那兒的天氣,那兒的人們都吃什麽,那兒的學生都是怎麽上課的又都學什麽,我非常想知道。

  外面的月亮可真皎潔啊,妳到底有沒有看到呢?如果妳正在忙碌著什麽,歇壹歇吧,來窗邊看壹看月亮,我相信,梅中的同學們老師們,此時此刻都看到了中秋節的圓月,妳看,我們都能瞧見這壹地清輝,如果妳有思鄉的情緒,妳也來看看月亮,這樣,就是和我們在壹起了。

  如今妳海外求學,或許有諸多不適和煩惱,如果妳難受了,就偷偷哭壹場吧,沒有誰規定男孩子就不能哭。妳也可以在我們見面時,和我說,我壹定會是妳最好的聽眾,妳不用擔心我覺得妳脆弱不堅強,人不用時時刻刻都堅強,我可以理解妳,妳相信我,我會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理解妳,因為,我們是好朋友呀。

  期待著和妳再見面,我會壹直等妳。最後,祝妳中秋節快樂,健康平安。”

  信寫完了,到最後她都把喜歡掩飾在友情之下。

  她靜靜坐了壹會兒,回想兩人最後壹次見面,如果早知道,她壹定會好好跟他告別的。

  信疊好後,放進了糖果盒子,江渡想,也許明天我又會覺得信寫的不好吧?

  那就明天再寫。

  她摸了摸心愛的糖果盒子,把翠迪鳥拿出來,上了床,翠迪鳥被扣在溫暖的胸膛前,江渡朝窗外的月亮說了句“晚安,魏清越”便輕輕躺了下來。

  夜涼如水,月華如霜。

  她做了個長長的夢。夢見魏清越回來,他長高了,眨著促狹的眼沖她笑,說我知道妳壹直在等我。她也笑,問他,那妳要跟我回老家過新年嗎?他們真的回了老家,壹推門,屋裏坐著外公外婆還有媽媽。

  後來,天空飄起芬芳煙雨,她說好冷啊,越來越冷,她就回到了渴盼的母腹中去了,遙遠的記憶蘇醒,她在漆黑而悄寂的柔波裏攥緊小手,手中有壹只可愛的翠迪鳥,這裏足夠溫暖,也足夠安全,她可以放心地睡去。


  夢結束在夢裏,她沒有再醒來。

  書桌的櫃子裏,那壹沓《書城》雜誌壓在最下的壹本裏,夾著壹封薄薄的信,無人閱讀,從未被知曉。

  9月26日的陽光照常升起,大地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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