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4章 恐怖的雲娘

　　雲昭覺得徐先生壹定是多慮了。
　　不幸來到大明世界，而且是最糟糕的時代，這個時候人能活下來就很好了，焉能奢談其他？
　　可是徐先生偏偏認為，越是糟糕的時代，越要講道理，越是吃人的時代，越要講究吃相。
　　禮樂崩壞的時代裏，哪怕只有壹首小曲，在天地間壹樣會有回音。
　　雲昭本來是想找徐先生拿壹個主意，看看自己能不能使用雲氏陰族的力量，卻被先生壹頓滔滔大論給說的啞口無言。
　　雲家的本質是強盜，先生早就看透了……
　　瞅著先生口沫橫飛的如同壹個神經病人壹樣講述禮樂的重要性，雲昭總覺得他碩大的頭顱裏面充滿了對這個世界的擔憂與憐憫。
　　世界對他是不公平的，這壹番話他本應該站在金碧輝煌的大殿上面對皇帝，面對大臣，面對手握重兵的將軍們說，而不是站在壹間狹窄的屋子裏，面對壹個七歲的孩童說。
　　回到後宅，雲昭就抱住母親的腰，將臉貼在母親的胸腹上欽佩的道：“您真是太強大了。”
　　雲娘瞟了兒子壹眼道：“才知道？”
　　雲昭擡起頭瞅著母親道：“您是怎麽想起捏月牙山的人質的？”
　　雲娘平靜的道：“對付壹群不識字的盜賊，妳娘還用不著使用那些齷齪伎倆。
　　雲氏的男娃將來會是壹個好男娃，要是雲氏的女娃壹個個都是盜賊，娘怎麽有臉去見列祖列宗？
　　是那些盜賊求妳娘收留他們家沒規矩的丫頭，不是妳娘刻意要他們把人送過來，再說了，都是壹些不值錢的丫頭，當人質妳高看她們了。”
　　雲昭驚訝的道：“閨女怎麽就不值錢了？”
　　雲娘冷著臉道：“終究是外人，妳娘我在她們身上下再大的力氣，將來也是便宜別人，對我兒無益。”
　　“不能這麽算吧？”
　　雲娘拉扯過兒子坐在她身邊嘆口氣道：“聽起來很是無情無義是不是？”
　　雲昭點點頭道：“沒錯啊，好功利。”
　　雲娘接著道：“我父親就是這麽對待我的，他壹心想把我嫁給秦王當側妃，側妃不能帶財物進入秦王府，這樣就可以順理成章把妳外祖母給我留下的嫁妝留在秦氏。
　　妳娘我才不當人家豢養起來的豬呢，當年，為了避免嫁到豬圈裏，我問過妳外祖的幾個學生，問他們要不要立刻娶我。
　　結果，只有妳爹壹口答應，別人都想著要求功名，不願意得罪妳外祖。
　　雖然妳爹在這些人裏算不得最出挑，我卻嫁的心甘情願，嫁的好生歡喜。
　　因為我自嫁的原因，妳外公很失望，多年以來就當沒有我這個閨女，尤其是我生下妳之後，發現妳癡癡呆呆的，妳外公甚至說這是我不孝的報應！
　　有他這樣壹個滿是功利心的父親，我功利壹些也沒什麽。”
　　“人家都這樣對妳了，妳還要帶我去西安？”
　　雲娘重新將兒子摟在懷裏道：“秦氏在西安還是有些家底的，這些東西對我兒很重要！”
　　雲昭怵然壹驚，從母親懷裏直起身子道：“娘，您要謀秦氏家產？”
　　雲娘輕笑壹聲道：“謀壹謀也沒壞處，妳外公最近頻頻來信要我回娘家，妳以為他想幹什麽？
　　既然他認為可以通過控制我兒吞並雲氏，娘為什麽就不能謀他呢？
　　我兒需要秦氏家業來壯大雲氏本家，繼而借勢讓雲猛他們俯首帖耳。
　　只有我兒實力雄厚，才能熬過這個亂世，才能盼來太平盛世，才能好好地考狀元！
　　娘就剩下妳了，只要我兒活的快意，娘管他天翻地覆呢。”
　　見母親用滿是希望的目光看著他，雲昭重重的點點頭。
　　母親說的壹點都沒錯，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他永遠都跟母親站在同壹個戰壕裏。
　　至於合理不合理的，雲昭覺得沒法子選，這具身子都是她生的，是天然的盟友。
　　當然，兩個人的時候是如此，母親自然占主導，如果將來盟友多了，就要好好衡量壹下了。
　　人只要開始論感情的時候，結局壹般都不好，有感情的從來不論，沒感情的才要好好論壹下斤兩，看看能賣多少錢。
　　至少，雲猛從來不跟雲昭論什麽狗屁感情，他只是埋頭幹活，幹的比雲氏長工還要勤勞。
　　在雲猛以及雲氏親族強盜們的幫助下，雲氏的夏糧收割圓滿達成了。
　　今年的收獲不錯，比往年多收了三五鬥，雲昭眼看著自家的糧食並沒有直接運進倉庫，而是被壹些不相幹的人用大車拉走了，心就痛的厲害。
　　地裏的麥子收割完畢後，糜子，谷子這些秋糧又下地了，這才是雲氏的主糧。
　　彭和尚終究沒有來找雲氏的麻煩。
　　聽雲猛說，野豬湯池子裏泡著的三個刀客只剩下骨頭架子了，所以，他又把壹只耳給放進去了。
　　壹只耳既然被拿去燉湯了，東湯峪自然就成了雲氏的地盤，雲猛還熱情邀請雲昭母子去湯峪過冬，沐浴。
　　西安府非常的平靜，沒有山賊搶劫，也沒有出現流民，然而，官府的探子卻已經出現在了月牙山。
　　雲猛準備放棄月牙山，那裏距離雲氏莊子有些遠，本身就是雲氏的前哨，雲氏最重要的地方是藍田六峪。
　　彭和尚想要月牙山大寨，雲霄認為可以交給彭和尚，順便用月牙山大寨來解決跟彭和尚之間的矛盾。
　　也不知道雲霄是怎麽跟彭和尚商量的，月牙山成了壹座空寨子。雲氏的老鄰居錢家，卻被彭和尚給禍禍了，據說，壹個莊子上百口的人都不見了。
　　錢家很倒黴，雲氏卻多了很多的糧食，最重要的是，雲氏又多了十五頭耕牛，六匹騾子，七頭驢，來年還能在雲氏田地對面的荒坡上種高粱。
　　雲昭終於吃到真正的白面，還啃到了真正的豬骨頭，肉質之鮮美，絕對不是那頭老野豬肉能媲美的。
　　雲猛顯得很是悠閑，且住在雲家的大宅子不走了，不停地給雲昭灌輸自家的孩子長得有多俊。
　　如果不是經常看雲春，雲花，雲小妹這樣的小美女，雲昭幾乎被自家的強盜叔叔說的相信了。
　　有春春跟花花兩個雲氏本族女子做樣子，雲昭對自家姐妹的長相壹般不抱什麽太大的希望。
　　國字臉傳家，能長出什麽樣的美女來呢？
　　母親這些天壹直陰沈著臉，全雲氏的人都活的生不如死，就連大白鵝這些天都躲在窩裏不太出來耀武揚威了。
　　傍晚的時候壹群小女子進了雲氏後宅，然後……雲昭就被攆出去了。
　　壹堆堆的臟衣服被秦婆婆用筐子裝著丟出來，然後壹把火就給劈劈啪啪的燒掉了。
　　雲春，雲花含著淚煮了壹大鍋苦楝皮汁水，用水桶裝了擡進內宅，然後雲昭就跟雲福，雲猛站在中庭聽到內宅裏此起彼伏的淒慘哭聲。
　　雲猛聽得不斷齜牙咧嘴，雲福倒是面無表情，雲昭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笑意，然後被惱怒至極的雲猛壹腳踢進花園裏去了。
　　雲昭終於搬出內宅，跟雲福比鄰居住，斜對面住著雲猛，早上起床的時候，全身舒泰。
　　尤其是伸了壹個懶腰之後，眼淚就會舒坦的流出來，才擦幹眼淚，就看見壹群穿著薄薄夏布裙子的小女子壹人頂著壹碗水從內宅的月亮門走了出來。
　　路過雲昭的時候就像是沒有看見他，走的目不斜視跟僵屍壹般。
　　對面的雲猛擡起手跟閨女招呼閨女，那孩子見到父親身子稍微晃蕩了壹下，腦袋上頂著的碗就掉了下來，摔得粉碎，隨即，那個小女子就蹲在地上哭泣了起來……
　　雲昭看的有些發傻，因為這壹招還是他跟母親開玩笑時說過的法子，沒想到母親這就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