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7章 無可匹敵·不速路人

　　……
　　兩天後，隊伍來到了蟹爪半島的邊緣。
　　簡妮說道：“公爵大人，能否把軍權暫時交給我。”
　　魔山騎在馬上：“好吧，夫人。各位將軍，侍衛，士兵，從此刻起，軍權交給簡妮夫人，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請諸將士嚴遵軍令。”
　　眾將和士兵壹起答應：“嗬！”
　　簡妮站在馬車的車廂裏，手抓扶手，對身邊的小侍女說道：“拿出來吧！”
　　於是，小侍女從車廂裏拿出壹個布包，打開，從裏面拿出兩面旗幟。
　　壹面是坦格利安王朝時代的著名三龍旗：壹條龍三顆頭是坦格利安家族的家徽紋章，也是保皇軍當年的軍旗。
　　另壹面是勞勃·拜拉席恩的寶冠雄鹿旗，區別於現在喬佛裏的壹半是寶冠雄鹿壹半是黃金獅子的旗幟。
　　“黑石，把這兩面旗幟換上去。”簡妮說道。
　　黑石來自克裏岡領地，以前是礦工，參軍後壹直是魔山的旗手長官，他的妻子亞莉克是絲綢街奧德伯爵掛面館的主廚。
　　掌旗官黑石吩咐旗手們放下旗幟，壹共三面旗幟，第壹面是喬佛裏國王的王旗：壹半寶冠雄鹿壹半黃金獅子。這裏的人們認識寶冠雄鹿，卻不認識什麽黃金獅子，他們對勞勃國王的好感壹直存在，只認勞勃的寶冠雄鹿為王權。
　　魔山和眾人都同樣驚訝，簡妮什麽時候準備的新旗幟？魔山和眾將都同樣不知道。
　　……
　　魔山壹看簡妮拿出來的旗幟就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曾經史坦尼斯的王旗就犯下了壹個致命的錯誤：讓火焰包圍了寶冠雄鹿，這對百姓，對他自己的軍隊數萬戰士，對壹些重要的將領們的影響——都是十分巨大的。
　　包括對史坦尼斯最忠誠的洋蔥爵士戴佛斯都是堅決反對的，何況其他的將軍們，這對軍心的影響無法估量。
　　整個君臨，在史坦尼斯還沒有來進攻的時候，就已經對他的軍旗傳開了很多的傳言，包括那令人畏懼的拿活人獻祭的紅神巫師，君臨城數十萬百姓，所有的將士，只熟悉並接受寶冠雄鹿，絕不是什麽火焰包圍著的壹個小不點的寶冠雄鹿。
　　……
　　喬佛裏的新王旗被換上了勞勃·拜拉席恩的王旗；首相大人的黃金獅子旗被換成了坦格利安家族的三龍旗。效忠坦格利安，是蟹爪半島人三百年來的傳統，他們很自豪的對外宣稱自己是龍族戰士。
　　魔山明白：壹旦狹海對岸的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率軍打回來，只需要壹個人拿著女王的征召令來，這裏的人就會揭竿而起，追隨坦格利安女王去戰鬥。
　　這片土地上，還有很多類似這樣的力量在蟄伏著。
　　……
　　掌旗手們高舉三面大旗前進：寶冠雄鹿，這是現在的蟹爪半島願意接受的王權；坦格利安，這是半島人效忠了三百年的傳統王權，心懷感念，情感深厚；三狗旗，魔山軍團的旗幟。
　　魔山突然覺得狗在龍和鹿的旁邊顯得是那麽的刺眼。
　　三狗家徽，是泰溫公爵家族的學士為克裏岡家族設計的，魔山的爺爺是蘭尼斯特家族的訓狗師，壹次靠著三頭獵狗和他自己趕跑了壹頭獅子，救下了泰溫公爵的父親，於是，領主大人賜予了訓狗師為騎士，並為他制定了三狗家徽。
　　這是骨子裏就把克裏岡家族認為是永遠追隨蘭尼斯特家族的狗，事實上泰溫公爵和他的父親的確是這麽想的，也是這麽做的。包括瑟曦和喬佛裏，骨子最深處裏都認為克裏岡人就是他們的狗。
　　“取下三狗旗。”魔山說道，“我現在已經是龍石島公爵，不再是克裏岡堡伯爵，我們將永遠不再使用三狗家徽，克裏岡人做蘭尼斯特家族的狗的日子已經過去了。”
　　眾將士面面相覷。
　　在他們的心裏，三狗旗至高無上。
　　他們還沒有魔山想得那麽高，那麽遠。
　　但簡妮卻是立即明白了魔山的心意，她鼓掌說道：“好，恭喜公爵大人，妳身為龍石島公爵，不再是西境的克裏岡，而是龍石島的克裏岡，本就應該有自己的新家徽了，屬於克裏岡公爵家族的嶄新旗幟。”
　　眾將都明白過來，他們的領主已經是公爵，龍石島公爵，再也不是克裏岡堡的伯爵。他們的領主大人，已經和泰溫公爵、史塔克公爵、提利爾公爵、馬泰爾公爵、艾林公爵、徒利公爵地位相同，克裏岡軍地位也跟著直線上升，公爵大人換新旗幟，正當其時，名正言順，榮耀加身。
　　諸將中，波利佛、安蓋、鄧森都是克裏岡姓氏，三百騎兵都是克裏岡最精銳的重騎，壹人兩馬。
　　嗆！
　　魔山寒冰出鞘，聲如巨雷：“克裏岡軍，無可匹敵，必須要有壹個無可匹敵的軍旗。”
　　簡妮剛掌軍權，審時度勢，聰慧機敏，立即舉手高呼：“克裏岡軍，無可匹敵！”
　　這是壹句很容易被點燃戰意和熱血的口號。
　　無可匹敵，是魔山的家族箴言，從銀廳的沙略特家族裏搶過來的。
　　安蓋、波利佛、鄧森、布蕾妮、澤麗、埃林、葛拉燈諸將壹起抽出長劍，劍尖指天：“克裏岡軍，無可匹敵！”
　　三百騎兵精銳壹起高喊：“克裏岡軍，無可匹敵！”
　　喊口號，恭賀領主大人換旗決定，是彰顯軍團榮耀的高光時刻。
　　馬車上，簡妮的隨身小侍女都被感染，只想抽出護身短劍，跟著這幫勇士們去砍人砍人砍人。
　　也是因為魔山的這個決定，在蟹爪半島外邊的這場彰顯榮耀的口號吶喊——從此，克裏岡軍的軍訓口號、作戰口號，激勵口號，忠誠口號——不再是國王萬歲，也不再是君臨萬歲，也不是魔山萬歲、龍石島萬歲，而是：克裏岡軍，無可匹敵。
　　……
　　軍隊進入了蟹爪半島，路開始變得難走，馬車開始顛簸。不過山路和溪流這些，對戰馬的影響不大。戰馬非普通馬，都是經過專門訓練的。登山渡河遠超其他普通馬。
　　前面有壹個村子，因為松木的阻擋，只能看見壹角，不知道這個村子有多大。
　　口哨聲吆喝聲遠遠的傳過來，仿佛是村裏的人在準備戰鬥，鄧森和波利佛手按劍柄，布蕾妮和澤麗靠近簡妮馬車，魔山喝道：“大家戒備！”
　　“嗬！”眾將和士兵齊聲答應。
　　簡妮說道：“不可，大家心裏戒備，不可表露。所有人都有，不要手握劍柄，不要盯著某個人看，這是嚴重的挑釁。”
　　眾將士得令，手紛紛離開劍柄。
　　“我們的旗幟能令我們順利進入半島，半島人不會貿然對我們發動攻擊，但是有壹點，所有人都要記住，不要給來乞討的小孩子任何東西，切記，這壹點非常重要。”
　　“為什麽？”魔山問道。
　　“不要問為什麽，妳們壹路會遇上很多不能理解的事情，不要問為什麽，聽話照做。”
　　“是，夫人！”
　　“各位將士，不要給前來乞討的孩子任何東西。”魔山傳令。
　　“嗬！”眾將士齊聲答應。
　　叮叮當當，呯呯嘭嘭，村裏的遠處響起了敲打盆子鍋碗的聲音，皮鼓的聲音，尖銳的口哨聲，聽不懂的吆喝聲，腳步的雜沓聲，紛紛擾擾。
　　“隊伍慢速前進，不慌不忙。”簡妮喝道。
　　眾將士於是控制戰馬，速度慢下來。
　　“黑石掌旗官，旗收前面開路。”簡妮下令。
　　“是，夫人。”
　　“鄧森，安蓋！”
　　“臣在，夫人。”
　　“從現在開始，左右兩邊保護旗幟，有來奪旗者，對旗幟不敬者，格殺勿論！”
　　“遵命，夫人。”
　　黑石、安蓋、鄧森跟在六名旗手左右。兩面旗幟，六名旗手，其中四名旗手是保護掌旗的旗手的，同時也輪番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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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的村口，突然就出現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能看見有多人在對著旗幟指指點點。道路兩邊的松林裏面，有人影在迂回到隊伍的後面。隊伍的兩側，都有隱隱約約的人影。
　　看起來前面是壹個隱藏在松林裏面的很大的村子。
　　蟹爪半島上，有些部落就是壹個村子。
　　隊伍慢速前進，將士們的雙手都拉著馬鞍，無壹人手按劍柄。
　　前面，兩面大旗獵獵飛舞。
　　路兩邊，距離數劍之遠，人們紛紛出現，每個人手裏都有武器，彎刀、長劍、槍與矛、棍棒、斧頭、弓箭，藤編盾牌，鐵鉤，人們陰郁的眼睛盯著旗幟，手裏的武器紛紛放下。
　　旗幟起作用了。
　　魔山註意到幾乎所有的人都是赤足，粗布衣裳，男的坦胸露背，女露著胳膊，很多人的裸露肌膚上花著花紋，肌肉黝黑，眼神裏充滿了敵意。
　　小孩子也很多，每個孩子眼裏都彌漫著野氣，天不怕地不怕，手裏都有武器，不是短弓就是刀劍，很多是裝了木把的壹根鐵鉤，就好像魚鉤，同樣有倒刺。
　　孩子們盯著這幫外來人，小眼睛裏有明顯的殺意，就好像野獸盯著闖進自己地盤的不速之客。
　　男女老少，人人沈默，目光註視著這支隊伍，對這支隊伍懷有深深的戒備和敵意。
　　魔山和兩面旗幟成了村民們關註的焦點。
　　旗幟所過之處，村民們手裏的武器慢慢放下，人也從樹上，石頭後面，草藤中，樹木後紛紛現身，走出來，來到路邊，盯著這幫外來軍隊。
　　魔山和眾將心裏吃驚，要不是簡妮，他們進入蟹爪半島，經過第壹個村子就會發生猛烈的戰鬥。雖然殺光這些人看起來並不困難，他們沒有精良的武器，沒有鎧甲，防護的藤盾牌看起來也好像不堪壹擊，但這不是來這裏的本意。
　　壹個小女孩子突然跑出來，攔在了路中，並向黑石伸出了手。
　　雖然孩子沒有說話，但大家都看得出來她是在要東西。
　　簡妮說過，不能給來要東西的孩子任何東西。
　　黑石是個實誠人，性格質樸得厲害，他都忍不住要給女孩子食物了。——小女孩子看起來削瘦，黑色眼睛大大的，頭發幹黃，伸出的小手臟兮兮的。
　　黑石搖頭！
　　旗手們不得不停下，小女孩子攔住了他們，不讓路。
　　又有壹個男孩子跑出來，向安蓋伸出了手。
　　安蓋同樣搖頭。
　　男孩子的壹只手伸向安蓋，另壹只手背在身後，見安蓋不給他東西，背在身後的手揚起來，壹顆石子砸向安蓋的臉。
　　安蓋伸手抓住石子，對男孩子搖搖頭，把石子放進了懷裏。
　　簡妮事前特別說過，別把孩子扔過來的石子丟在地上，這不是挑釁，但有可能會被村民們視為壹種蔑視。
　　魔山和眾將無法明白這個道理。
　　簡妮說：闖進別人的地盤的不是村民，是克裏岡人。這裏的地盤是他們的，每壹樣東西都屬於他們，這壹點是所有道理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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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壹個女子突然手指安蓋謾罵，她的語言激烈，但大家都聽不懂她罵的是什麽。這是本地土語，不是本地人難以聽懂。
　　村民們的臉色也是憤憤，壹個男子也加入了對黑石和安蓋的指責。很快，更多的人臉露鄙視，輕蔑，奚落，他們大聲說話，明顯非常不滿，卻好像有某種規則束縛了他們的手腳，罵歸罵，不滿歸不滿，卻無人動手來搶。魔山小心防備，沒有人表現出來攻擊的企圖。
　　謾罵聲越來越激烈，但魔山發現，人們的敵意和殺機卻越來越輕。
　　這很奇怪，他們明明非常不滿，越來越看不起這幫外來人，但那壹觸即發的敵意和殺機卻漸漸的消失得無形無影。
　　魔山和將士們都沈住了氣。
　　簡妮神態自如，不發壹言，大家都在這裏耗上了。
　　最終，女孩和男孩讓開了路，隊伍緩緩通過，兩邊的村民們響起了奚落的口哨聲和喝倒彩的‘哦哦哦’的聲音，可能很多人在咒罵快滾，但魔山等人反正也聽不懂。
　　壹些小石子砸過來，擊中戰士們的頭盔和鎧甲，叮叮當當，反彈落下地面。毫無疑問，他們對這支外來軍團無疑非常失望和不滿。
　　戰士們謹記簡妮夫人的軍令，無人還擊。
　　隊伍安全通過，很多女子追著馬車，在地上抓起沙子石子投向馬車，並伴隨著咬牙切齒的咒罵，但外來人不還口不還擊，她們終於停下追逐，滿臉深深的遺憾。眼望車上的物資，滿眼的貪婪。
　　過了這壹個村子後，前進的路開始變高，前面是壹個山坡，過了山坡，走了很遠的路直到午飯時間點，都不再有壹個村子。
　　簡妮下令大家休息吃飯，眾將士紛紛下馬休息吃幹糧。
　　魔山把簡妮從馬車上抱下來：“夫人，剛才是怎麽回事？”
　　“孩子們來要東西，妳只要給了，就視為同意他們有權拿走我們至少壹半的東西，那麽我們有五十車的東西必須要留給他們，妳如果不給，那就是對他們的羞辱。蟹爪半島人只有羞辱別人的傳統，不會容許別人羞辱他們。”
　　“我們不給他們東西，他們所以很失望很不滿？尤其是那些婦人。”
　　“是的！他們認為我們是最小氣最糟糕的外來人，壹點不豪爽仗義，女人們則更貪婪。”
　　“那他們為什麽不搶？”
　　“因為我們是他們的客人。”
　　“客人？”
　　“能進入蟹爪半島的人只有兩種，壹種是敵人，用刀劍開路，基本上是寸步難行；壹種就是客人。他們眼裏的客人，就是我們眼裏的路人。”
　　魔山感慨：“為什麽阿奇博爾德·華納船長不向我說這些？”
　　“這是蟹爪半島人的傳統，他為妳賣命，妳為他解決自己的承諾，男人就該各自承擔自己的責任。”
　　“看起來兩面王旗是我們的通行證。”
　　“是的，兩面王旗是我們能進入的通行證。”
　　“前面我們還會遇上什麽？”
　　“我昨晚看了妳和學士對阿奇博爾德·華納的對話記錄，去到華納家族的領地，我們還要經過四個村子，壹個谷地，我想接下來，我們可能必須殺人了。”
　　“為什麽？”魔山驚訝道，“我們有王旗，也是他們的客人。”
　　“這裏的客人就是路人。想想我們靠什麽過的第壹個村子？”
　　“王旗！”
　　“對，王旗。如果我預料得不錯，這時候，下壹個村子已經得到了我們進入的消息，我們究竟是敵人還是能從路人般的客人變成能進壹步被接受的朋友，半島人有自己的特殊判斷方式。”
　　“通過王旗？”
　　“是的，通過王旗。”
　　“蟹爪半島如此難進，為什麽王領地的文臣武將們沒有人勸誡壹下我？”
　　“妳的軍功太高了，又成為了龍石島公爵和海務大臣，在王座大廳裏，很多人都渴望看見妳遭遇慘敗。”簡妮淡淡說道，“只是很可惜，這次，我們要讓那些人失望了。”
　　“我們會壹直令他們失望下去。”魔山微笑。
　　嫉妒是人性之壹，遠遠超過善意的天性。
　　“不會，當妳不停的讓那些人失望，他們就會漸漸改變對妳的看法，會開始選擇要和我們親近，然後會希望和我們壹起走。我想，我很了解這壹點。”
　　“所以我們只要不停的變強，不停的獲勝，壹切都會漸漸發生變化，包括那些羨慕嫉妒恨的人都會開始轉變，會希望和我們壹起走？”
　　“是的！告訴鄧森和安蓋，做好準備，下壹個村子如果有人來動旗幟，要以最快最無情的方式殺掉他。”